钟止离本打算送徐半枫和林向阳回屋便出去见洛介宁,只方才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人,是夜太黑了。
只那徐半枫早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刚要跨进门槛,回头对他一笑道:“介宁还在外边,你快去吧。”
林向阳闻言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钟止离只点点头,道:“我知道。”
可他打着灯出去,人是没见到,那边却有很多人头伸出了窗外,在跟着隔壁的人悄悄地讨论。
“快看,钟师兄出来了!”
“你看,他打着灯,肯定是要去找洛师弟了!”
“咦?我记得方才师弟还在那里,怎的一下子不见了?”
“不会是就被雪给盖住了吧?”
“你少放屁!这还根本就没下雪呢!”
一片黑暗中,这些议论声再小也全部被钟止离给听进去了。他回头轻声道:“你们不睡么。”
他一出声,立马响起了关窗的声音,一波落了又落一波。钟止离在门前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那洛介宁。
他料着这洛介宁定是不会这么乖地躺在雪地上,必定是找个地方睡觉去了。只收了灯,回屋去了。
夜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那边又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师兄怎么就进去了?”
立马有一个更小的声音回应:“怕不是也不管了吧?”
“那师弟岂不是要冻死?”
“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你要死!被抓住了你陪他去吧!”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而那洛介宁只找了有火光的一处,低着头在写字。
上次段婉写来的信,即使他相信段婉足够谨慎,但是还是不免担心此信的内容被其他人看去了。他至今还不明白,当时在虎峰镇暂住的屋子里,那渐渐消失的字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上了一棵树,写完了信便一道塞在自己怀里,缓缓靠着树枝躺了下去。这个季节,树早就已经落光了叶子,那些守夜的门生为了能够看得清路,便会在这树上挂上灯。他脚前方便是一盏灯,他一闭眼,那灯刺眼。洛介宁很是不满,掏出扇子朝那灯的方向一挥,那灯立马灭了。
他望着夜空的稀星,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夜,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前世,他还没有当上掌门,段婉还没有进清阁,住在七台山。钟止离一进玄天楼,立马展现出他天资聪颖的一面,很快就碾压当时的门生,几个师兄非常欣赏他。大掌门,也就是洛介宁的大伯,几乎是把钟止离当成了掌上宝,一见人便要跟人夸耀他收了个多么聪明的门生。
当时的钟止离已经十五六岁,而洛介宁比他小三岁,是闹事的年纪。一见那钟止离整天闷头不语的,只以为是好欺负的呆子,当即就要约上几个人去捉弄他。
当时的玄天楼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给女眷居住,段婉便住在里边。钟止离刚来,也被教过不能进那块地方。只那日钟止离轮休,到了他守夜。
那时候洛介宁虽小,却是已经会偷偷地跟着几个师兄出去喝酒了。那几个师兄跟氿泉镇里边一家酒家早就通好了关系,每次只要想喝酒的时候,便站在山腰上朝着下边喝一句,那酒家离得近,听得到,立马就要派人送酒过来,从山腰上垂了一根长绳下去,下边的人把绳子系在酒坛坛口的地方,上边的人便提上去,在把银子包好送下来。不经过大门,这桩生意确实做得很妙,反正从没有人发现过。
那酒家知道这几人的酒量,一般每次都送一坛上来,不会多送,不然等人问到酒味可是连带着他都要卷铺盖走人的。
洛介宁便每次都来沾一杯。只这次,钟止离巡夜的时候,正巧就见到这几人要回屋。本是相安无事,只这洛介宁约了人在那换骨泉要去耍钟止离一回,便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朝着钟止离笑了笑。
那钟止离哪会知洛介宁想的心思,只以为他是真真心心要跟他打招呼,便朝他挥了挥手。
几个师兄都是万分欣赏这个师弟,见他朝他们挥手,倒是开心得不得了,也一个个挥着手跟他告别。
只洛介宁一溜烟窜到换骨泉那处跟几个小伙伴汇合,一下子便道:“钟笑在门口那里巡夜,等会儿周单去把他叫过来,我去芳心庭叫段婉,刘祺你去把周围几个巡夜的都引过去,胡缪你等他进了芳心庭就在后边叫几声,我们就都出来。到时候你就跟他说是段婉叫他过去,他不会不过去的!”
“行!”
三人信誓旦旦要整钟止离一把,只要把他引进了芳心庭,那巡夜的人发现了肯定是要把他抓去面壁思过反省几日的。只不过段婉不是会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洛介宁只能骗她是要跟她说一个大秘密,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讲。虽然男子不能进芳心庭,但是女子可以出来啊!
再说了,他们几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只要办完事就赶紧闪人,抓也抓不到他们身上。且洛介宁坚信,段婉是一定不会护着钟止离,揭发他的。
三人立马动身。这个时候大多人还没有睡,灯都还亮着。周单去门口找钟止离,洛介宁跑去芳心庭,他跟段婉约定了这个时候出来,去那地的时候,段婉已经在等着他了。洛介宁只招招手把段婉叫过来。
段婉一脸困意道:“你要跟我说啥啊,快点,我要去睡了。”
洛介宁看她这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倒是一定要说一个震惊得她整夜都睡不着的秘密,便凑近她悄声道:“我跟你讲了,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能说!不然我就要完了!”
段婉一听这话,总算是提起了点兴趣,点了点头,道:“我绝对不说出去。”
洛介宁更是小声了,道:“我发现,齐烈师兄喜欢的不是你,是明宇师兄。”
段婉果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洛介宁一脸的得意,看着她挑挑眉,道:“不相信吧?”
段婉愣了半晌才小声道:“怎么可能呢,你在说笑话吗?!”
洛介宁摊摊手道:“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人趁着没人的时候抱在一起亲来亲去。”
段婉脸上依旧是震惊,只摇摇头道:“定是你看错了。”
正当洛介宁要说话的时候,后边忽然传来了什么声响,几个巡夜门生的在一处说着什么话,却是独独听不到钟止离的声音。洛介宁只以为他们没叫来钟止离,只道:“那边出什么事了?去看看?”
段婉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当中,因为那齐烈公然说喜欢段婉小姑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怎的忽然又跟明宇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是掩人耳目?
两人走到那芳心庭的门口,果真见着那几个巡夜的跟钟止离还有周单刘祺胡缪说话呢。
一个门生在道:“你不知此地你是不可进来的吗?如果不是我们过来,你是不是就进去了?”
周单开始编瞎话:“我只以为他是要带我去哪,却没料到是来这里,要不是我看清了,或许就被他带着一起进去了!”
胡缪更是加了把火道:“是呀!幸好我把你们都叫过来了!”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一转眼,竟然跟洛介宁对视上了。洛介宁被那眼神一看,竟然不知怎的有些心虚涌上心头,当即移开了视线。
段婉这一看,哪会不知是洛介宁出的主意,在一边出声道:“既然没进,就散了呗。”
刘祺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有第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
段婉看向洛介宁,忽的就涌起了报复的意念,出声道:“我可是知道你们在山腰买酒喝的勾当!”
洛介宁一愣,抱着胸哈哈笑道:“你要干嘛?”
段婉道:“你把人引过来,我也可以在你们下次买酒的时候把人引过来。”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顿时尴尬了,都知道是恶作剧,巡夜的门生立马散了。只刘祺咂嘴道:“师妹你真没意思。”
段婉反问道:“你又没喝酒,你在这里掺和什么?”
刘祺拉着胡缪要走了,周单想了想,还是跟上比较好。走之前还递给洛介宁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洛介宁瞬间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只没料到段婉会来这么一出,平时他俩虽打打闹闹,但是段婉帮他保守秘密还是很可信的。
洛介宁看着转身要走的钟止离,朝段婉摆了个鬼脸,小声道:“你护着他,肯定是对人家有意思!”
段婉冷眼看着他,切了一声,转身进了芳心庭,不想跟他说话。
洛介宁跟上钟止离,此事就这么了了,还真的是不愉快。但是没事,洛介宁依然可以耍一耍他。
洛介宁一下子就搭上人家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你不要对我有意思啊。”
钟止离一语不发,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洛介宁知这人定是生气了,便嘿嘿一笑,顺手掐了掐钟止离的脸,一脸痞气笑道:“别这样嘛。”
钟止离挣开了他的手,离他远一点。洛介宁自己也觉得方才自己很无趣,明明放才他们跟他路过的时候这钟止离还会跟他挥挥手的,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了。
洛介宁又重新靠上他,笑道:“你别介意嘛,刚才,我们其实是想给你看个东西的。”
钟止离冷不丁开了口,问道:“什么东西?”
“段婉啊!”洛介宁笑道,“那个姑娘,镇山之花呢。只是她白日里都不出来的,只有夜里才能出来,给你见见。谁知道那些瞎了眼的还把夜巡的叫过来了。”
钟止离显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的,对于他形容段婉是个“东西”就觉得很荒谬了。只洛介宁继续道:“我们门派里不知多少人喜欢段婉呢,就刚刚那个姑娘,有的人想见都见不到。”
钟止离依旧是没说话。两人已经同行了一段路,洛介宁又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我跟你讲,本来我是觉得段婉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不过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事情。”
钟止离仍是不语,洛介宁继续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话你生得很好看啊?是那种可以跟女孩子媲美的好看。”
钟止离转过头看他,只见他一脸笑意,倒是没有虚假的成分。洛介宁见他有反应了,继续道:“但是你很冷漠啊,所以我们就像整一整你咯。”
钟止离忽然觉得此人思维非常的跳跃,方才还在不停地掩饰自己的行为,现在又忽然自己说出来了。实在不是一般人所为。
洛介宁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你不要总是对人这么板着脸的嘛,来,笑一笑。”
洛介宁见他有所动容,倒以为他是真的要笑了,一脸的期待等着他。却没料到,等来的是唇上一片温热。
洛介宁万万没想到这钟止离竟然就自己亲上来了,还睁着眼睛,笑意还没有凝结,只他发愣的时候,那钟止离已经伸手抱住了他,先是慢慢碾着他的唇,之后轻轻咬着他的下唇。
“唔……钟笑你干嘛?!”
洛介宁看到他们到了一处没有灯的暗处,终于是反应过来要推开人,却没料到那钟止离力气还很大,他推了两下没推动,有些恼了,干脆上脚。
那钟止离比他大三岁,反应比他灵敏多了,一下子压制住他的腿,接着舌便伸进了他的口腔,扫过他的上齿。
洛介宁有些蒙了,脑子一直在想这钟止离怎会对他做出此事来,又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便偷偷看到那齐烈和明宇便是躲在暗处这么亲吻,忽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火,刚要用力推开他,忽听到“嘶拉”一声——
他的衣服被钟止离给撕了下来。
洛介宁更是恼火,却觉一阵凉意,那钟止离已经从他唇上辗转到了他的脖颈,他大片胸膛露在空气中,凉气灌入,冷得他瑟瑟发抖,偏偏还没法推开他。
他刚要伸出手,忽的一阵天旋地转,“砰”的一声,一阵痛意袭来,他终于叫出了声——
“疼死我啦!”
他一睁开眼,却是见到白皑皑的一片,根本没有什么钟止离,他的衣服也好端端穿着,却冷得瑟瑟发抖。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是从树上摔下来了,刚才那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我就说!什么鬼梦!一点逻辑都没有!还整钟笑!还齐烈亲明宇!还钟笑亲我!扒衣服!他要是亲我我早就扑倒他上他了好吗!还扒我衣服!”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起身,一边看了看,现在天才刚刚亮,万籁俱静,银装素裹。他裹紧了衣服,又在碎碎念:“怎么那跟我真的亲了他一样,那么真实。我小时候哪有那么调皮!我明明没整过钟笑!还出卖我!段婉!钟笑来的时候段婉已经走了好么!都不知道什么鬼梦!乱七八糟!钟笑要是会主动亲我我就坐在他身上让他上!”
“那你放心,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