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法宁很茫然地啊了一声,又瞧了瞧九师妹的背影,摇摇头:“她俩着实不像,你看错了。”
祁星老?实本分跟在后边,也?随顾法宁道:“华师姐这话说得偏颇,哪有女孩子喜欢跟别人比。”
华潇抽着脸皮,不乐意道:“人家有才有貌,你插什么嘴!”
顾法宁其实与华潇同感,不过转瞬间又觉得不像。
奚心菀脸蛋微圆,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像年画娃娃,刘海剪得齐整,髻旁一朵娇海棠。
一颦一笑都洋溢少女的元气。
九师妹走得利索,顾法宁只看到她转脸时的下颌角收窄,甩马尾的姿态干净利落,衣角带点水蓝的窄袖箭袍,整个人看起来丝毫不拖泥拽水。
华潇有点下不来台阶:“我是说感觉,又不是脸。”
他们三用赤霄宗秘法传音,奚心菀没有听到,像只欢喜的小雀儿,一路说说笑笑走至正殿,吩咐小道童斟来灵茶:“这是我家峰头独有的青溪茶,清肝明目,归元派待客不周,还要让道友多等一月。”
“明目?”顾法宁厚着脸皮道,“我宗有师叔祖眼伤未愈,肝火重脾气大,可否……”
奚心菀一顿,她原本看顾法宁和华潇蹙眉,正有些?担忧她俩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忽听顾法宁张口,担心落下大半,放松地笑起来:“自是可以的,顾道友想要多少,我这便去拿。”
她又在书架背后的暗格抱出几个方盒,开心地打开道:“忽然想起来,我家师尊嘱咐我有几?味灵草专为承原师叔祖准备,道友不说我都差点忘啦。”
奚心菀一样一样的指给顾法宁看:“这是褚兰草,殃鬼邪气,而且祛心火,只是多生长于魔域,茎脉受魔气侵蚀,师尊在峰上移植过几?株,后期除其魔气,可以放心给师叔祖入药。”
“我听闻道友是为恢复记忆而来,还根芝是解药中不可或缺的一味,如果卜故老?君一月后还不见道友,我便尽力凑齐药材,权做一点歉意。”
顾法宁道:“倒是劳烦青溪真人和奚道友了。”
奚心菀摆摆手:“不麻烦,其他峰有我的几?位好友,下午便去问问可否愿意为道友引荐。”
“师姐对经营人脉颇有心得。”门外人未至声先到,先前奚心菀的九师妹去而复返,挡住透入殿内的一束天光,亭亭站在门口。
“《镇山海册》有云,还根芝是幻神花的解药,两者药性叠加与褚兰草相克,久之病则变。”
九师妹瞥了眼顾法宁,微微一笑:“师姐不妨多多晨起读书,少将心思放在与人交游上。”
奚心菀脸蛋顿时涨得通红,勉强道:“小九儿,我没有看过《镇山海册》,你就别故意取笑我啦。”
小九扯了扯面皮,对顾法宁一行人行礼:“久闻顾道友之名,今日无意冒犯,实在抱歉。”
她性子直爽,长得也?好看,顾法宁不介意道:“无事,是我该谢谢你的提醒。”
顾法宁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一直在为师叔煮药,前一张只有褚兰草加幻神花,也?不知有没有在熬药之前除魔气。
第二回的方子是许斯开的,药材都是景元化?自己提供。
反正那么大个男人家家,随便喝喝又死不了,她一直都是褚兰草幻神花还根芝直接整一锅……
顾法宁颤巍巍地问:“如果三者一起熬药,会?死人吗?”
小九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去偏殿取了点东西回头就要下山,听她问也认真回答:“会?。”
顾法宁:……
师叔我对不起你!
景元化?要是被她毒死,那以后上哪儿去骗钱?
顾法宁怀着侥幸,虚弱道:“没有一丝例外?吗?”
小九不多想,问什么回答什么:“七七十九天一疗程,超过三疗程,妖魔之气侵入识海,经脉逆转堕入妖魔道,无论修为,你想不死都难。”
她又加了一句:“入魔之后神识不受自己控制,从哪儿采的药,注定要回哪儿去,解药很难萃取,不过也?得求卜故老?君。”
“道友回见。”
小九只当她随口一问,很轻快地御剑下山,不给人一丝消化?的时间。
祁星夹在一群女子之间,尤其坐在奚心菀身边,少女的熏香令他浑身不自在,见顾法宁脸庞骤然失血,急忙担忧道:“脸色突然变的很差,顾师姐怎么了?”
奚心菀也?注意到,局促地绞着衣袖:“道友上山之后只吃了我家的茶,莫非这茶有问题?”
顾法宁捂着脸遮掩自己的失态:“与茶无关,是我忽然想起些?事。”
祁星看她状态的确不对,对奚心菀抱拳:“我家师姐突然不适,先回了。”
奚心菀有被吓到,急忙说不打紧。
顾法宁挤出点笑意致歉,径自御剑至空中,传讯给景元化?:“男人,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
景元化?才掐断玉简,望着琉光峰从未融化?的雪出神。
他大多时候着一身鸦青,也?只喜欢顾法宁穿白,远处天地青翠,唯有他这一方天地里永远黑白寂寥。
顾法宁中气十足一声吼,差点穿破景元化?耳膜。
他嘴角不自觉挂起暖意,即便一点都不喜欢她说的鬼话:“你去找了白苍?”
“还没。”顾法宁言简意赅道,“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这个男人其实很脏,风流成性,当着我面对野女人笑,可真该死,我居然还没把你弄到手过,你激起了我的斗志。”
景元化?:“……”
顾法宁继续:“许先生开给你的药喝了多久?”
“两月有余,最近几?日断断续续,想起来便喝一口。”景元化?道,“怎么了?”
一疗程四十九天,两月有余,这他么是几个三疗程……
“……”顾法宁仿佛听到灵石离她远去的声音,忽然间好心酸,“我之前问过你一个问题,你死了遗产给谁,可以给我吗,够不够我一辈子挥霍,娶一百个小妾那种?”
大老远就是为这,她在归元派看见俊秀的弟子又想强取豪夺,结果发现自己没钱?
景元化?就很想笑:“牵丝扯断,送你的剑不要,想给你名分的时候你不在,后悔了?”
“是的呢,我超后悔。”顾法宁疯狂点头,“你先别喝药。”
景元化?意外道:“又是为何?”
顾法宁疲惫地抓了抓头发,师叔人是挺渣,若在青阳城才救了竺岚月那会儿知道她才不会?管,但渣师叔最近对她出手大方,就有点不忍心了。
干脆将小九的原话复述一遍:“传闻《镇山海册》是盘古开天辟地陨落后,昆仑灵官为镇守山海所撰写,记载海外诸岛、山丘灵脉、百草异兽,如今百草篇便藏在归元派高塔内。”
景元化?静默很久,才道:“你就不怕她骗你,普通弟子怎么会?接触到镇山海册。”
顾法宁:……该怎么跟师叔说,原书也是这么写的。
“行,我不喝药。”景元化?心情很好道,“当然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顾法宁深沉道:“男人,我犯的错,一定会?对你负责……所以我能分到多少遗产?”
景元化?不堪其扰,掐断顾法宁的玉简,再看向雪下的黑白,忽然也没那么苦熬。
顾法宁走后,文昌遥来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亲自端着药盘到他身边:“元化?,该喝药了。”
文昌遥端着药,难得和气说话:“师叔还在惦记你用钱骗来的小姑娘吗,我问过小鹤,她连一日三次提醒你喝药也做的稀稀拉拉,对你也?不上心,你到底是怎么被她骗的。”
景元化?皱眉:“你要有她好看,我也?会?心甘情愿被你骗。”
文昌遥端托盘的手一抖,忍住一巴掌呼到这个死直男脸上的想法,咬牙切齿的笑:“要不,您先喝药?”
盯着浓黑的液体,景元化?忽然嗤笑道:“赤霄宗这么着急让我死吗?”
文昌遥失色道:“师叔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早就入魔,小姑娘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
华潇和祁星见她忽然御剑出山,对玉简那头的人时而担心时而深沉,急忙跟上去,结果就听顾法宁在那里装腔作势道:“男人,我犯的错,一定会?对你负责。”
华潇:……
妈的,就不该对这个处处留情的渣婆娘抱有太大的希望。
祁星笑起来:“看起来顾师姐没多大事,我就放心了。”
华潇很震惊地转头:“你听到了吗,她当着你的面关心其他男人!”
祁星莫名其妙道:“我从没奢想过师姐身边只有一个男子,顾师姐那么优秀,值得更多,我不会?介意的。”
“……”华潇都想给他鼓掌,佩服地五体投地,“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是得带点绿。”
祁星:“是的呢。”
*
白苍在青阳城给过顾法宁一枚玉哨,只要吹响便能闻讯赶来。
顾法宁吹了又吹,有点纳闷,她人都在归元派了,见面只需下个山的功夫,等了大半日却毫无反应。
思索一会?,最有可能是卜故老?君知道她拐跑自己养的朏朏,还好意思找来求药,药引还是朏朏的心头血。
能见她才怪了,不把她轰走已经很给面子。
又厚脸皮等了好几日,依旧杳无音讯,顾法宁内心惴惴不安,有种丑媳妇见到公婆的羞耻感。
清早与华潇对练一场,顾法宁正想出门,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小九提了一篮褚兰草要去峰顶灵泉,顺路拜访顾法宁:“奚师姐为道友挑选的青溪茶炮制完毕,拜托我为道友送过来。”
小九身上书卷气很浓,又带着剑修的干脆,顾法宁对她印象不错。
道谢接过茶叶,她有点惆怅:“我总是麻烦你们。”
小九摇摇头:“我听师尊说你来向卜故道君求药,怎么好几日了还不去见?”
顾法宁无奈道:“老?君大抵有事忙,无暇见我。”
小九迟疑一瞬,张口道:“这几?日朏朏闹脾气,被老君拴起来了,怪不得不见客,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去九山。”
作者有话要说:叔是渣了点,不守男德,但应该罪不至死吧,好歹让宁宁子把遗产拿到手,诸君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