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三天才到谷牧城附近。
灵船为船,行速并不快。
当初划分?给妖族的虽然是贫瘠之地,可范围却还是辽阔。船尽量取直线而行,厉风城与谷牧城于中央横跨,很长的行程。
自从那日受了曲清两菜一饭后,幺幺二虎子对曲清的恐惧都消失了。
两人从小活得清苦,不知道如何做好吃的菜肴,但却抢着洗碗端盘子洗菜择菜打扫房间。
从小在厉风城内长大,她们不信不劳而获,就这么白白吃曲清的饭,她们做不到,总要帮点什么忙才能心安。
这几日四人过得倒是甚为和睦,一直到了谷牧城,幺幺二虎子还嫌船开的快。
明栩怕打草惊蛇没有提前?告知妖王习芸自己将来的事,船也只停在谷牧城外一个隐蔽的地方四人便换了马匹前行,伪装成出门游玩的姐妹,化了四张路引进城。
谷牧城作为妖界最大最繁华的城池,虽然处于贫瘠之地,却绿意盎然,城内城外布满杏花香樟,一点都不像一个西北之地所能展现的模样。
这是习芸的手笔,忘虚的子孙不争气的多,尤其是被梁渠兽夺权打发去苦寒之地再回来后,没几个好苗子,习芸还是其中精挑细选,家族众人推诿后被投票投上去的。
前?几千年,习芸得了个宠妃,爱得不行,将人当心肝宝贝看待,捧在掌心里予取予求,那宠妃嫌弃谷牧城风沙大没点儿绿意,习芸便拼了命的学阵法保存春意,又命人去移植了上万樟树和杏树,载满城内城外,从此谷牧城长青不已,从未再有过风沙,每到春季,杏花盛开,到了秋季又飘飘扬扬落了满地。
只是可惜,在她将这一切布置好后,那宠妃却已经腻烦了她,顺手将她给踹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那以后,习芸消沉了许久,曾下命令将樟树杏树都砍了怕触景生情,可临到手下动手时又舍不得,还是留下来了,一直至今。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还被城里编成戏本子四处上演。
明栩几人如今便正坐在茶楼里听这出戏。
妖界和鬼界人界神界都不一样。
鬼界所有人都惧怕曲清,无人敢私底下嚼她的舌头根,甚至提起她都要用代称和尊称。
人界帝王九五至尊,中央集权下,为保证权力稳固对民众控制很深,无人敢将皇家编成戏文。
至于神界,没有戏班子。大家都信守属于神的庄严,玩东西都要弄曲水流觞那样的风雅物什,更可况光明正大的嚼舌头根了。
就如同那时莫仙尊问明栩与曲清的关系时都要找个道貌岸然的理由一般。
唯有妖界。
权力变更太多,妖众从被梁渠兽的强权压制到彻底解放,经历了太多,如今的妖王又是个不管事的,底下的妖都活得松散,公众时常流传出各种奇闻轶事被无趣的民众编成戏文,找个戏台子就能演。
后来这个成了风气,谷牧城除了杏花一绝,就是文娱产业最绝了,多了许多大戏本家,四处的茶楼酒馆都可见戏台子,其中绝大多数的素材来源于皇宫。
明栩对习芸的了解不多,这些年妖界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让人去神界的藏书阁调事件史来显然也来不及了,便干脆来这里听听,顺便打探一下谷牧城的妖众知不知道千里之外正发生什么。
今日四人听了两出戏,第一出是习芸与宠妃的恩爱情仇,另一出则有些耐人寻味了。
另一出戏讲的依旧是皇宫里的事。
这是出真假妖王的故事,也不知是谁编篡出来的。
据说自习芸与宠妃分?开后,因忧思而长病不醒,此时她贴身的婢女怕出了乱子便假扮成习芸的模样充当妖王,一开始战战兢兢,自从享受到权力的美好后便生?了歹心。
她寻了个日子,灌了习芸一壶毒酒,企图将人毒死。
明栩看到这处微微蹙眉。
戏本子编出来是要有依据的,更何况妖界的戏本大多都来自真实的皇宫事件,追求的也是足够真实。台上演的这出起码是要真的在民间有这样的传闻才能被创造出来。而这样的传闻一旦出现,奉命留在此地的天宫驻扎使者定会禀报上天。
可事实上,明栩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一条奏章,可真奇了怪了。
台上正演到习芸喝毒酒的时候,明栩心痒痒有些想想知道后头如何,便低头问在另一旁桌子上嗑花生米的老婆婆。
“婆婆,你可知这后头演的是什么?”
那婆婆是只松鼠精,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打量了明栩两眼才笑眯眯的开口:“你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后头的东西可得要自己看才有意思。”
“哦?”明栩闻言挑眉,“为何?这台上演的是真的吗?”
松鼠婆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点点头又摇头:“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这是根据我们的一段历史改的,那时所有人都怀疑妖王是假,后来妖王出来证明自己是真的。”她笑着普及道:“因为城里许多人都参与过这件事,又紧张又刺激,王大家就做了点加工,排了这出《真假妖王》的戏,畅销至今。”
明栩眸光渐深,她不再多问,只专注的看戏。
只见那戏台子上的真习芸喝下毒酒一命呜呼,而那假习芸则黄袍加身,威风赫赫。
可假的到底是假的,逐渐有了些风声传出去,说这王不正常。
假习芸斩杀了几个乱说话的人,反倒惹得众怒。
明栩看着台上万妖游街的场面,目光扫一眼四周眸光激动的观众。
妖族的戏班子自然能耐比人界的大,模拟出来的一片天地里当真有数万妖众的声势。
紧接着就迎来了戏的高、潮部分。
在众妖的抗议下,王族不得不站出来,去当着数万妖众验证妖王真假。
就在此时,天边飞来一片祥云,上头坐着的是个整整巧巧和妖王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那真妖王喝下毒酒后尸体被抛去了城外的千里沙堆内。可谁知习芸天生?万毒不侵之体,表面已死,实际上却是在偷偷化解毒素,终于在这日归来,一举杀灭那篡权夺位的婢女,拨乱反正。
结局是个光鲜亮丽的结局。
可据明栩从松鼠婆婆那了解来的,这是个加工后才这般宏伟的剧本。
事实是,确实有万妖游街,可王族却只承诺测验妖王并未当着万妖的面。
是真妖王假妖王全凭王族解释。
众妖得知具体情况时来自创造这个剧本的王大家,他将其中内幕写出有多加了些玄幻元素,做成这出戏算替大家解惑,也告知大家妖王确实已经归位。假冒的那位已经被斩杀。
据说那王大家是个有名的正义之士,家中又与王庭颇有交情,在《真假妖王》写的几个话本子也是讲的王庭内幕,并且在最后证明都是准确的,所以无人怀疑他写的东西。
明栩却觉得有意思。
这个故事说不出的怪。
是真是假全凭王庭作主。
飞快的推出来一个王大家给妖众做解释。
且这么重大的事,一星半点都没传去天宫。
作为局外人怎么看都有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溢出来。
*
入了夜,明栩怀揣着一肚子疑问最终做了个决定。
她要夜探妖族王庭。
凭她自己或许做不到,不过一旁有曲清在,绝对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至于幺幺二虎子,她也给两人布置了个任务。
这两日在船上明栩闲的无事便教两个小朋友一点法术,她们也算有所长进。
明栩打探过那王大家现如今住在何处,便派两人去将王大家捉回来问问当年那事。
那王大家性格孤僻,法力不高,住的地方也较为偏远,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居住潜心创作。
幺幺和二虎子虽然年幼,可到底是在厉风城长大,摸爬滚打机灵的很,派去抓王大家并不难。
四人到了深夜便兵分两路,各去做各的任务。
曲清和明栩一路打马至王城外,明栩本还想着伪装一番,结果曲清却只是淡淡扫一眼高耸入云的城墙,揽着明栩的腰,一个起落间就入了内里。
这城墙还是梁渠兽时期建立的,过了几十万年也不见?任何坍塌,不知挡住了多少想闯入王宫的生?灵,可对曲清而言,就是这般轻易。
两人进的地方是王城的角落四周都没有人,曲清伸手在明栩额顶轻微画了两笔,熟悉的幽兰花卉出现在了明栩头顶。
“这是什么?”明栩眨眨眼,好奇的问。
花是熟悉的花,感?受却不是熟悉的感?受,大抵不是召唤保命的东西。
“这是隐身的符咒”,曲清答得漫不经心,反倒感?受到夜里凉风习习,从储物袋里掏出来条长斗篷给她披上。
明明是两个潜入者,明栩却没有半点偷摸感。
尤其明栩的斗篷是曲清为了配合她今日穿的衣裳特意配的,用的是织羽鸟的羽毛,美轮美奂,哪怕在黑夜里也散发着清淡的莹光,搭在明栩身上衬得她宛如神女,还是人界的人看到说不定会立马喊活神仙的那种,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曲清牵着她的手在王庭里闲庭漫步,悠闲的像是在逛后花园。
四处走过的巡防的妖兵没一个看得到两人。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明栩忍着笑问:“咱们没有一点潜伏的感?觉。”
曲清搓了搓她微凉的手,低声说:“有何不好,你到何处都不必躲躲藏藏。”
说这话时曲清面容冷淡而认真,浅色的瞳仁凝视着明栩,没有半点说笑的模样。
明栩抿唇笑起来,过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君,你这几天怎的如此张狂?”
又或者说,曲清向来爱用最平淡的语气做最张狂的事,她的内心也傲气得很,只是从来不轻易表露罢了。
这几日和明栩日夜混在一起,心理身体都得到了极大满足,春风得意下在明栩面前更是情绪松懈了。
她在努力展示最真实的自己给明栩看,也在让自己无限放松。
两人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习芸的寝殿。
还未进去便只听得被翻红浪嬉戏打闹之声,曲清眸光微凝,一把捂住明栩的耳朵。
两人躲在树后头,听到屋里事毕,有婢女端着水盆走进走出的忙活,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两人正打算借此机会走进去看看,却突然听得一声尖叫,里头的婢女们均惊慌的跑了出来,个个花容失色。
“有人行刺!有人行刺!”婢女里有人尖声说道。
四处巡查的守卫连忙跑进去,又一步一步退出来。
只见个蒙着面纱穿着婢女服饰的姑娘正掐着习芸的脖子,缓缓走出来。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习芸脸色惨白衣衫不整,被迫跟着姑娘踉跄前?行。
每一个守卫都严阵以待的盯着中心,随时准备救出自家妖王。
那姑娘却轻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不然她可就死了。”
习芸瑟瑟发抖,紧张和恐惧令她几乎变了声音,尖锐而颤抖:“不要动,放下武器。”
守卫们犹豫着放下了武器,那姑娘趁这机会猛的带着习芸掠过,朝一旁跑去。
匆匆赶来的禁军首领目光微凝,见?习芸已经被劫走,惊慌失措的大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守卫们连忙朝前?跑去。
明栩与曲清莫名其妙看了场戏,对视一眼,也跟着追上去。
禁军首领是个狠人,法术也高强,穷追猛打下很快就追上了那姑娘,手中战戟挥出,瞬间就见?了血。
那姑娘脸色一白,目光凌厉,一边与诸多人缠斗一边用趁人不注意,用自己的血在地面布阵,没一会就布成了一个小阵,瞬间挡住追兵的道路,她再深深一跃,带着习芸朝东南而去。
禁军首领唇角泛起冷笑,猛地破开阵法,命人接着追,那块地方是宫中死角,他就不信这人逃得过。
可待众人到达宫墙前?时却不再见?两人身影,甚至墙上也没有任何攀爬痕迹。
这人实力并不强大,也不具备直接越过宫墙的能力,禁军首领眯了眯眼,又带着守卫们朝别处搜寻去。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墙角上才传来簌簌响动,地面上的草坪无人有脚印而出。
过了许久刚刚蒙面的姑娘才缓缓现出身形。
她在原地喘着气,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流到习芸身上脸上,无端多了几分?触目惊心。
等她喘顺,才冲角落里问道:“你们怎么会在此?”
明栩和曲清走出来,与她对比简直是光鲜亮丽。
“我才要问你为何在此吧?”明栩扬眉问道。
她靠着墙,眸光半垂,缓缓摘下自己的面纱,下面是张妖媚而熟悉的脸,哪怕苍白狼狈也不能掩盖她的美,只是眼中却不见?往日光彩反倒有些萎靡。
“姐姐,我来这是来偷一样东西的。”娴兆缓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论有一个外挂的重要性。
and曲清爱上了新游戏,奇迹栩栩,热衷于为小龙崽花大价钱打扮,哪怕做贼也不允许小龙崽失去美丽,堪称奇迹栩栩的氪金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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