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原来他跟我一样

对于一个一年365天有300天以上待在剧组的劳模而言，演戏确实更香，前提是：他能继续当演员。

左染接到《仙劫》剧组通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原著编剧纪小纪亲自给他打来的电话，非常遗憾地告诉他：临晨仙人的角色没法给他。

对方语气软软糯糯的，还带了点鼻音，不像是以剧组的名义在跟他对话，更像是他上辈子熟悉的那些小粉丝，他耐着性子听她叨叨了一通后，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导演组那边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是碍于他的身份，这事没法敲定下来。

本市首富顾秦屹，是个十分注重名声的人，顾家嫡系血脉凋零，顾首富就只有顾傲天这么一个亲孙子，原主作为顾傲天的未婚妻，除非解除婚约，不然根本没有哪个剧组敢要他。

左染想不明白的是，他明明都已经恢复了男装，资料上填写的也是男性，怎么就露馅了？

这具身体的长相，跟他本尊有七分相似，只是更瘦更白一些，但也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跟浓妆艳抹的原主还是有些区别的。

不认识他的人，单凭第一眼印象，并不会误认为他是女性，除非——

“其实要不是看你资料上性别那一栏是女性，我们也不会认出你就是顾首富的孙媳妇，哎。”纪小纪最后那一句叹息，恰巧给左染解答了疑惑。

因为世界意识的缘故，他亲手写下的[男]，最终还是变成了[女]。

他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叮铃铃——”手机来点响起。

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左小姐，我已经三天联系不上傲天了，他一定是出事了，求你帮我去看看他！”

是骁白婳。

左染眉梢微抖，什么鬼？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肯定是因为要跟你解除婚约，才被顾家软禁起来的！”骁白婳激动地哭着说。

“他要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左染好笑地反问，顾首富就这么一个亲孙子，还能因为这点事打断他的狗腿不成？

骁白婳安静了刹那，又苦苦哀求：“可我进不去顾家，傲天现在怎么样了，我完全不知道，我很担心，求求你了，左小姐，你帮我去探望一下他……”

“求求你了，骁小姐，我已经成全你们两个人的爱情了，以后没事别来打扰我。”左染干脆利索地结束通话，顺便把号码拉黑了。

珍惜生命，远离恋爱脑主角团，阿门！

顾傲天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可惜没一会儿工夫，顾家的人来了。

顾秦屹身边最信任的老管家亲自上门来，请他去一趟顾家。

“左小姐，你该换一身衣服。”对方微笑着提醒。

左染一身款式简洁大方的白色休闲装，括弧：男款，素面朝天，原本不该有什么毛病，问题就出在外人对原主的性别认知上。

原主的衣帽间里，从睡衣到居家服到正装，全都是各种大牌女装，还有装了一面墙的高跟鞋，配套的名牌包、首饰，整整两个货架的口红，几十套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的保养品、化妆品。

于是，他在卧室里另外加了一口衣橱柜，专门放自己后来添置的衣服和日用品。至于原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着，万一哪天他回去了，对方回来还能继续用。

眼下老管家这意思，分明是让他去换女装。

左染打从心底拒绝，也没打算跟自己过不去：“好。”

十分钟后，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休闲西装出门了，老管家在他身后看得眉头直打结。

顾宅，坐落于市内环的黄金地带，顾秦屹年轻的时候在这买了块地，盖了一片别墅区，如今已经成了著名富人区。

“染染来了啊，过来，陪爷爷下盘棋。”顾秦屹的态度意外地和善。

看来左前坤那边还没跟顾秦屹提解除婚约的事情？

左染走到棋盘前坐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顾首富，他穿着一身深红色唐装，笑容和蔼，精神抖擞，年过六旬看上去依旧是个帅老头。

关于顾秦屹的资料，晚上随便一搜就是一大堆，过去几天里，左染看过不少，也知道顾左两家的联姻是怎么回事。

原主的爷爷，已经去世了的左灏，跟顾秦屹一起参过军，还帮对方挡过枪，有过命的交情。

作为报答，顾家对左家一路提携，可以说左前坤白手起家的路上，没有顾秦屹顺便搭把手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左家。

顾傲天6岁那年，顾左两家合了八字后，就订了娃娃亲。

左染虽然没看过原小说，但从小助理的吐槽中也推断得出，原主作为典型的恶毒女配，后期肯定是爱而不得走上黑化的道路，处处针对女主，名声全毁，下场凄惨，甚至小命不保。

他能否摆脱厄运的关键点，就在这婚约能否取消，而决定这件事的关键性人物，就是顾秦屹。

“染染，好些天没来看望爷爷了。”顾秦屹一副闲话家常的姿态，略显狭长的眼眸望着左染，见他一身男装打扮居然也没恼，“还是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左染不知，可他略懂围棋，无非是执黑先行，猜先。

顾秦屹从棋盒里抓了几颗棋子，左染便明白了过来，从另一个棋盒里取了两颗白子。

他押对了双数，执黑先行，第一子中规中矩地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

“你和小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顾秦屹不紧不慢地落子，语气平和，“这事是他对不住你，爷爷会替你做主的，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这意思，左染心中一沉，顾首富明显是认定了他这个孙媳妇。

他斟酌着开口：“顾爷爷，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是您唯一的亲孙子，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既然如此，咱们更应该成全他。”

“染染，你不喜欢小天了吗？”顾秦屹何其精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哪里不对劲。

左染默，他一个纯爷们会喜欢顾傲天那种中二脑残流蠢货才有鬼了，可惜对方爷爷面前，他也没法实话实话，只好临场发挥一下演技。

左染眼帘微垂，睫毛颤抖了几下，哽咽着回答：“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他。”

顾秦屹盯着他许久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您老真明白了？

左染有点怀疑，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顾首富继续说：“想做我顾家的孙媳妇，那女孩还不够格。染染你放心，小天只是一时糊涂，爷爷已经在让他反省了，等他想明白了，就让他给你道歉。”

演砸了。

左染扼腕，思忖间，决定再冒一回险：“其实我是男的，更加不可能给你当什么孙媳妇。”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三秒过后，顾秦屹神情略带迷茫地望着他：“染染，你刚才说什么？”

左染欲哭无泪。

离开顾家之前，他被老管家带去见了顾傲天一面，那蠢东西被收缴了手机和电脑，关在小黑屋里闹绝食，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生气：“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又不是他要来的。

左染翻了记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你真聪明，这都让你猜到了。”

顾傲天一听，气得蹦起身：“你少得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哦。”左染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却听到顾傲天对老管家说：“给我送饭来，我饿了！”

老管家那边喜上眉梢，连连应好，转头就对左染道谢：“还是左小姐你有办法！你一来，少爷就肯吃饭了！”

左染笑而不语：早知道他就不来了，饿死顾傲天那傻缺。

从顾宅出来，拐了两个弯，左染遇到了正在遛狗的陆霄。

四目相对，两秒过后，左染踩油门准备加速，陆霄直接放狗挡在了他的车前，一副老流氓的架势：“染、姑娘，唠唠？”

左染：“……”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实在没辙，趴在他车前那只金毛何其无辜，总不能一脚油门轰下去，把狗子撞飞吧？

他这边刚靠边把车停好，陆霄那边就十分不要脸地钻进了副驾驶座，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你就穿成这样去见顾首富，也不怕露馅？”

嗯？

左染愣了下，露馅？他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天在法式餐厅的男洗手间里，他戳假胸，摸叽叽的时候，好像……被陆霄看到了？

但这个坑爹的世界里，有一个叫做世界意识的东西，会自动修复所有可能暴露原主性别的信息。加上陆霄几次见面都喊他“染姑娘”，左染也就没有多想。

他瞳仁微缩，这家伙该不会——

“话说回来，我挺好奇的，顾傲天那小子知道你是男人吗？”陆霄轻笑着问，笑容透着一丝邪气。

这个反派大boss居然不受世界意识的控制？

左染呼吸急促了几分，莫非他跟自己一样，也是穿书的？

他试探着开口：“奇变偶不变？”

陆霄眉梢微微一挑：“符号看象限？”这不是初中三角函数诱导公式的口诀吗？

左染：“天王盖地虎？”

陆霄：“宝塔镇河妖？”

左染呼吸一窒：“你……是不是……也……”是穿书者？

陆霄一头雾水，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试探着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不真实。

这三个子，还不足以形容陆霄的心情。

大约是半个月前，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个荒诞的世界起源于一本书，书里有着受命运眷顾的命运之子，也就是所谓的主角，那个叫做顾傲天的傻东西。

而他，居然是书里的反派，最后会被主角干掉的那种悲剧人物。

按照剧情，他将为了一个叫做“小白花”的女人，跟顾傲天处处针锋相对，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陆霄还知道，顾傲天的未婚妻左染是个炮灰命，下场跟他一样惨。

他原本想找她合作，结果第一次见面，就撞破了另一件惊天大秘密：左染是个男人。

或许，左染跟他一样，都觉醒了意识，不甘心当一个被随意摆布命运的纸片人。

陆霄得出以上猜测后，继续道：“咱们联手，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这一回，他的语气明显真诚了许多。

左染听明白了，前两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虽然一开口也是一副“我可以帮你”的调调，但其实存着利用他的心态。

而现在，陆霄大概是看在大家同为穿书者的份上，同样察觉到世界意识这玩意的存在后，向他投出了橄榄枝。

“你有什么计划？”左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