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等不及她的小容器长大了。

五十岚雾如是想着。

她缓缓松开手，原本吱哇乱叫着被她抓在手上研究的诅咒之物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一根破土而出的紫色藤蔓穿透了身躯，骤然溃散。

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过狰狞，五十岚雾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

“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戴着圆片墨镜的白发少年嬉皮笑脸着，伸手拍了拍身侧表情同样有些难以言说的好友，邀功似的对五十岚雾说：“你不是嫌我教的不好吗？哝，我给你带了另一个老师来，开不开心？”

“……”

开心？是只有你开心的世界达成了吧。

五十岚雾不想说话。

今天本来应该是属于五条悟的个人任务，她才会牺牲了和小容器培养感情的时间和他一起，准备去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诅咒。

执行任务的期间，五条悟把诅咒交给她后就拍拍手自己走了。五十岚雾本来也没怎么在意，却不料对方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嗯，他的同学夏油杰。

五十岚雾虽然没那么介意别人知晓自己的秘密，但她并不喜欢五条悟在经过她同意之前就告诉他人有关她的事情。尽管对方是他非常信任的、在她看来也挺不错的人。

五十岚雾一贯来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五条悟也好，六道骸也罢，一个两个最擅长的就是脱离掌控随心所欲，任性的让人头疼。

啊啊，烦死了，毁灭吧。

五十岚雾目光愈发深沉，嘴角一扯冲五条悟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在笑，也有点儿像是要吃人。

她最后没质问五条悟什么，也没有留下半句话，只是给他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

五条悟挂在脸上的笑难以察觉的凝固了一瞬。

——六眼没能看出她的行踪。

五条悟慢吞吞收回搭在夏油杰肩膀上的手，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叹了口气：“硝子没来真是可惜啊。”

毕竟下一次他可不一定能把幽灵妹妹骗来见他们了。

夏油杰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正好就是五条悟刚刚搭着的地方。

“倒也未必可惜。”

他语气淡淡：“毕竟我也没那么想参与你的麻烦事。”

“啧，真冷漠。”

“所以，你现在确定她的身份了？”

“不确定啊。”五条悟理直气壮。

“……”夏油杰一时语塞。

“但你很信任她，不是吗？”

五条悟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甘，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敲敲打打，随口回道：“难道不应该是我更信任你们吗？”

电话拨通后，响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通。五条悟开了免提，冲那边语气夸张的喊道：“家入硝子，你这次没来真的亏大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家入硝子：“哦。”

然后毫不犹豫掐断了电话。

五条悟：“……”

夏油杰没忍住笑。

瞥见五条悟投向他的视线，夏油杰单手握成拳放在唇下轻咳了一声，稍微压下了一点自己的笑意，转而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关于那个幽灵妹妹？”

五条悟耸耸肩，语气轻松：“就当交了个朋友。”

“另外。”

他说：“是不是妹妹还不一定。”

夏油杰赞同：“确实，只是外貌相似而已……”

“不，我的意思是。”五条悟出声打断他，“她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妹妹还不一定。”

“……？”

“说不定是你姐姐呢。”他加重语气，咬字格外清晰，“你说是吧，小弟弟。”

“……”

夏油杰笑容消失。

烦死了，打一架吧。

……

五十岚雾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还有好心人替她打五条悟。如果她知道了，或许她会当场和夏油杰结为挚友。

虽然不清楚那双苍蓝色眼睛到底特殊在哪里，但普通的幻术瞒不过五条悟。五十岚雾能原地消失全靠自己的小容器。

在和五条悟摊牌的第一天，她就去虎杖悠仁的精神世界定下了标记。这样一来不仅方便她随时离开，还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五条悟发现踪迹。

总之就很方便。

至于五条悟那边，短时间内五十岚雾不想再跟他接触了——她怕她忍不住直接用小容器的身体赶过来跟他打一架。

五条悟皮糙肉厚没什么，但她心疼她的小容器。虽然悠仁这孩子打小也挺皮糙肉厚的，但毕竟年纪才那么点大，还在上幼稚园呢。

五十岚雾来的时候，悠仁小朋友正在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泥巴。但在察觉到她的到来之后，虎杖悠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跟他的小伙伴道别。

“不继续玩会儿吗？”

“不用了，姐姐。”

虎杖悠仁说：“他们还有别的小朋友陪伴着一起玩，但姐姐只能由我来陪着了。”

五十岚雾：“……”

一瞬间，她被五条悟的任性搞差的心情重新明媚了起来。

她十分满足的想，她的小容器真可爱。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虎杖悠仁小朋友在五十岚雾心里的治愈程度已经成功超越了她心目中彭格列唯一的光——沢田纲吉。

诚然，首领人很好，脾气好性格温和，实力又强大，对同伴也十分关心。但首领是大家的首领，他真诚的关爱着每一个家族成员，或者是那些彭格列承认的朋友。

但虎杖悠仁呢，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容器。

他还总是管她喊姐姐，脆生生的，暖到心里去了。

“姐姐。”

小容器问她：“你有什么想玩的吗？或者想去哪里逛逛吗？”

五十岚雾思索了一会儿。

她反问虎杖悠仁：“悠仁想学习魔法吗？”

“嗯？”

“我会一种魔法，可以变出很多现实中没有的东西，悠仁想学习吗？”

五十岚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虽然咒术这方面因为教她的人是五条悟，至今为止她还没怎么搞明白，但有关幻术的东西她还是可以先教起来的。

她早就检查过了，虎杖悠仁虽然无法单独催生死气炎，但因为身体的特殊性，她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他用。

不管怎么样，先学起来再说。

五十岚雾哄他：“学会了，说不定就可以保护更多的人了。”

虎杖悠仁眨眨眼睛，欣然答应：“好呀。”

从某种角度来说，神经非常大条的小朋友完全不纠结有关魔法的真实性，按照五十岚雾的指路来到了一处少人的公园。

“悠仁，放轻松。”

五十岚雾轻声道：“把身体交给我，我演示给你看。”

……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虎杖悠仁很是新奇——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但这并没有让他有太多恐慌，因为他依旧能看见，能感受。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畔向他询问，很近很轻，但没有呼吸的触感：“喜欢花吗？”

喜欢。

他下意识想。

湖光潋滟，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泛起涟漪，很快有无数藤蔓从水下钻出，肆意生长着。藤蔓掀起朵朵晶莹的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又哗啦啦摔碎在湖面上，露出了一朵朵绽放着的莲花。莲花花瓣娇嫩，雪白中透着些些粉红，映衬在满湖碧绿之上。

在他还惊叹于这片眨眼间出现的莲花田时，一片莲叶骤然托起了他的身子，带着他一直上升，上升——

直到振翅的飞鸟在他足下掠过，手一伸便能触碰到雪白柔软的浮云。

然后他看见，云层上摇曳着许多盛开的向日葵，像是小太阳一样挂在天空，美好的像是童话书里才会拥有的插图。

悠仁又听见：“想来点刺激的吗？”

好呀。

他满是期待和欢欣的想着，并无半分畏惧。

下一秒，原本托着他的莲叶骤然消失，失重感在瞬间吞噬了他，连心脏似乎都要蹦出嗓子眼。失重和坠落带来的紧张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却也让他感受到无比的畅快。

噗通——他坠入湖中。

然后看到了海洋。

……

粉色短发的男孩安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对着粼粼的湖泊，低垂着眼眸，遮住了刻有文字“一”的血色眼瞳。

五十岚雾认真编织着一个童话般的幻境，在虎杖悠仁的脑海之中。

她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才能把她的小容器哄得更开心，一边又有点儿走神。

六道轮回的第一道，地狱道，可以直接作用于人脑产生真实的幻境。

她第一次感受地狱道时候，还是在六道骸那里，比现在的悠仁大没几岁。当时她还不能熟练掌握自己的轮回之眼，被对方以训练的名义丢到了他所构建的“地狱”之中。

那是用于摧毁敌人精神力的、永无止境的噩梦。

五十岚雾从地狱道中挣脱后，跟六道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训练就训练，但你下次能不能搞个温馨点的幻境？这样真的显得你内心很黑暗。”

六道骸拒绝了她。

他微笑着吐字：“地狱就要有地狱的样子。”

五十岚雾没理他。

不过在几个月后，她找机会也用地狱道暗算了六道骸。并且为了证明地狱道也可以不带来噩梦，她给出的幻境十分温馨美好。

具体指六道骸的死对头，彭格列的云守云雀恭弥，站在樱花树下冲着他和善微笑。

事后，五十岚雾被六道骸追杀了整整一个月。

如果六道骸知道她现在在拿地狱道哄小孩，估计又会拿起三叉戟跟她拼命，骂她是幻术师之耻吧。

五十岚雾想到这儿，忽然有些遗憾。

嗳，真可惜。六道骸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