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少女的背影。与生俱来的“六眼”让他能够轻易看清楚她更本质的一些东西。

没有躯壳，也没有诅咒的气息，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总之是十分难得的奇怪存在。

有点意思，但好像也就这样。

五条悟的视线仅在少女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兴致缺缺的移开，转而去嘲笑他那个表情管理明显失控的好友，眼角眉梢皆是毫不掩饰的张扬笑意：“我说，你别不会是被这位幽灵小姐吓到了吧！”

“你真逊啦，杰！”

夏油杰：“……”

夏油杰出人意料的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什么，只是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冲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

五条悟不明所以，但姑且还是绕过了挡在他面前的魂体少女，向夏油杰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拖着腔调，用着撒娇般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看什么啊……”

余光在此时不经意间瞥见了一直沉默着的少女的正脸。

五条悟骤然收声。

……

五十岚雾其实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两个被她打上了路人标签的家伙在干什么，专注于在内心叫醒沉睡的自己。

但在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突然接近之后，数年来被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让她的身体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她的右腿肌肉骤然紧绷，伴随着一个充满爆发性的蹬脚，整个人向后一跃数米，试图躲避来人的接近。

她的反应速度不慢，只可惜那个人还要更快一些，微微泛着凉意的食指蹭着她的眼角轻巧灵活的一勾，便顺利摘下了她的墨镜。

五十岚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一个两个都跟她的墨镜过不去？

抬眸看了看那个摘了她墨镜的家伙，五十岚雾缓缓打出第二个问号：“？”

这家伙自己都戴着墨镜，怎么还看不惯她戴墨镜？

而在顺从心意摘掉了碍事的墨镜之后，五条悟看向面前表情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白发少女，视线聚焦在她那双十分特殊的红眼睛上，有些走神。

年龄根本对不上，相貌也不完全一样，至少那双眼睛就完完全全不一样，看向他的时候也只有陌生和戒备的情感。而他的六眼也告诉他，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没有相同的灵魂。

但还是……很相似，甚至越看越觉得熟悉。

会是阴谋吗？

五条悟勾了勾唇角：嘛，就算是阴谋也无所谓。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小打小闹的骗人把戏可不够看。

万千思绪都埋在心底，他笑着，转了转手中的墨镜：“看来是可以触碰的，我还以为人不能碰到幽灵呢。”

五十岚雾目光平静：“哦。”

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五条悟只感觉手中一空，原本被他勾着的墨镜在瞬间变幻成为靛青色的雾霭，风一吹就消散了。与此同时，她的鼻梁上又重新架起了一副墨镜——甚至还换了个款式，从普通的原片墨镜变成了像是镜面一样水银偏光的方框墨镜。

“诶——”

五条悟语气充满遗憾：“不继续跟我戴同款吗？幽灵妹妹。”

五十岚雾疑惑：“不想戴同款的不是你吗？”

不然干嘛没事摘她墨镜。

“我只是看你长得可爱，想看看你的眼睛长什么样啦！”

“是吗，那可能让你失望了。”五十岚雾耸耸肩，“我的眼睛可不算好看。”

“别妄自菲薄啊。”五条悟义正辞严，“虽然比不上我，但至少比一般的黑眼睛要有趣一些。你说是吧，杰？”

黑眼睛的夏油杰：“……”

是什么是？出去打一架吧。

“哎呀，表情好凶。”

五条悟像是猫猫受惊般往五十岚雾的方向凑了凑，然后告状一样指责道：“你看你看，这个人好可怕。”

不，真正可怕的是你吧。

五十岚雾并没有忘记他刚刚出手时的速度，很快，至少在她的反应之外。出于警惕心理，她拒绝接受五条悟的靠近，并且毫不遮掩的又退后了两步。

五条悟见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受伤表情。有点儿夸张，也有点儿做作，简单来说就是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说起来，幽灵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抱歉。”

五十岚雾语气冷淡：“我没有向陌生人自我介绍的习惯。”

白发少女说着，单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因为是那种类似镜面的材质，五条悟可以在上面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无端弥漫的雾霭模糊了他的倒影。一层层轻薄的雾汽重重堆叠出厚重的靛青色彩，迅速遮掩了少女的身形，只剩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而很快，那道模糊的身影也被揉碎在这雾霭之中，再难寻觅。

五条悟站在原处没有动作，但唇角的笑淡了些，冷静看着雾霭散去，露出空无一人的平地。

夏油杰双手插着兜，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你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招数吗？”

五条悟言简意赅：“无关咒力。”

片刻的安静后。

夏油杰微蹙着眉心，斜睨着自己的好友，迟疑开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妹妹她……”

“死了。”

五条悟打断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感起伏：“五年前走的，十二岁，黑眼睛，一米四一。”

他顿了顿，补充说：“我亲手埋的。”

“……”

夏油杰又道：“刚刚那个幽灵妹妹……”

“我不知道，杰。”

五条悟再一次打断他的发言。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落在自己的眼角，藏匿在镜片之下的苍蓝之眼像是盛下了整片无限延伸着的天空。他的视线专注落在那一角空地之上，又像是透过它在注视着自己回忆中的什么。

他说：“我看不出来，杰。”

夏油杰侧目看向五条悟，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这个自负又嚣张的好友脸上看到如此茫然的神色——尽管只有一点。

不过，他看不出来？

夏油杰在心底叹息一声：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不愿意相信六眼看到的真相？

他本来还想问问悟为什么不拦下那个幽灵妹妹，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其实从最开始他在看到那个少女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怀疑，就已经可以得知他的真实态度了。

夏油杰抬手拍了拍五条悟的肩。

“走了，回去交任务。”

*****

路人一号和路人二号在想什么，并不在五十岚雾关心的范围之内。

就算对方坦言告诉她“你和我五年前去世的妹妹长得好像啊”这种话，她也只会觉得这是凑巧。毕竟她从小到大完全没有失忆的情况出现，很小的时候因为这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摸爬滚打到六岁时遇到了六道骸，被其领养之后就一直与其斗智斗勇，活蹦乱跳长到十六岁，身体非常健康，人生也十分完整。

至于现在，五十岚雾在思考。

嗯，用幻术隐藏了身形坐在高楼的天台边思考。

目前的情况用梦境已经无法解释了，这显然是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她也只能想办法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已知，她现在应该处于灵魂离体的状态，所处的地方是距离意大利万里之外的日本，并且还不是她熟悉的并盛。

……总之就很离谱。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解释，毕竟幻术师确实拥有这样的本事。

当初六道骸不也是本体被关在复仇者监狱的水牢里，精神体却还在外面处浪，附身于库洛姆小姐身上有事没事就给年轻的十代目添添堵。

可话又说回来了，六道骸至少是主观上自己去做的这些事。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睡了一个觉啊。

难不成她半夜做梦的时候不知道和这附近的谁对上脑电波了，精神体去了那个人的梦境，然后自己又梦游出来了？

可这又怎么解释——

五十岚雾闭上眼睛。

她感应不到她的身体了。

找不到，不管怎么尝试都找不到。就像是她的身体被谁一把火烧了干净，连骨灰都没给她留下一点。

除此之外，她也无法联系上六道骸，或者是弗兰，又或者是同部门的那些幻术师——总之有用的没用的一个都联系不上。

她担心是不是意大利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彭格列总部被人给一炮轰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试着找了一下那位一直待在日本的云守云雀恭弥——嗯，也没联系上。

认识的人一个没找到，不认识的甚至连人都算不上的奇怪存在反倒是看到了不少。那些气息诡异的玩意儿一个个看上去比六道轮回之眼还要邪门，完美贴合传说故事里的鬼怪诅咒。一个可以拿出去吓十个十代目。

在今天之前，五十岚雾从未接触过这种存在，而且还数量不少。

这不合理。

五十岚雾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她纳闷的想，之前也没听说过除了平行世界之外，还有异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