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母气的上前扬手要打黎楚,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黎楚丝毫不退,手抓着轮椅挺直腰背抬头看她,眼尾发红,“我再说一遍又如何?”
“混账东西,竟敢这么说你亲娘,你可反了天了!”黎母被气的手指发颤,“我若是不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自己跟谁姓了。”
说罢黎母上前弯腰就要打黎楚,那带风的巴掌从右往左落下,却没打在黎楚身上。
沈衍挡在黎楚面前,接了黎母这一巴掌。带着十足力道的巴掌打在手臂上,饶是沈衍都没忍着皱了下眉,更何况这巴掌若是落在黎楚脸上该有多痛。
黎母打完也是一怔,僵硬的收回手臂背在身后,蜷缩的手指微微发颤,抬眸看向沈衍。
沈衍不闪不避的回视她,庆幸自己跟着来了黎府。当下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打他。”
黎母嘴角蠕动,看向沈衍身后的黎楚。而黎楚的视线只停留在沈衍被打了一巴掌的手臂上,眼里根本没她这个母亲。
“少爷!”事发突然玉帘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护在黎楚面前,眼神瑟缩的对上盛怒下的黎母,哽咽的问道:“家主您怎么能打少爷!悦小姐是您孩子,少爷就不是了吗?”
白氏也赶紧上前拉住黎母的手臂,柔声劝着,“就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打孩子啊。”
黎楚猛的抬头看了白氏一眼,白氏慌乱的别开脸。
黎母打完也就后悔了,她从小到大没打过黎楚一巴掌。黎楚聪明,自小就争气懂事,向来黎母对外人都是夸赞儿子的多,从未斥责过他,直到和白氏重逢。
她心里怀着对白氏的愧疚,以及楚父病后的冷淡,黎母心里受到双重压力,这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黎楚开始了指责跟吼叫。
如今,她竟要朝儿子动手了。
黎母心里也不好受,“黎楚但凡能像以前一样懂事一些,我何尝会不疼他?”
若是黎楚能跟黎悦一样嘴甜乖巧,他们一家人何至于变成这幅仇人模样。黎母到现在都觉得变了的人是黎楚,而不是她。
黎楚心已经冷了,他跟黎母的那点母子情分,在黎母巴掌落下来的那一刻就没了,“您还是留着那点真情去黎悦面前做个慈母吧。”
黎楚示意玉帘去将楚父的灵位抱下来,“我跟我爹两个人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生活了。”
“少爷给。”玉帘将楚父的灵位递给黎楚。黎楚抬起袖筒擦了擦上面的字,抬眸看着白氏,“我爹走了,日后这黎家祠堂,你白氏爱进几次进几次,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你就是常驻这儿都行。”
白氏气结,黎楚这个小兔崽子分明是在咒他死啊,不然谁没事会常驻在祠堂里。
白氏委屈的看向黎母,神色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奈何黎母现在心中对黎楚有愧,狠心当做没看见。
“你就是带着你爹离开了又能去哪儿?”黎母问道:“难道去街上的布庄里过一辈子?回头在外丢人现眼还不是我给你收场。”
“出嫁从妻。我已经嫁人了,您忘了?”黎楚抬眸直直的看着黎母,“我和妻主自有我们的去处。”
“至于街上的布庄是我爹留给我的私产,您别一口一个布庄挂在嘴上,免得被人心里惦记。”黎楚说完抬手扯了下沈衍的袖筒,见她侧头垂眸看自己,轻声说道:“咱们回家。”
沈衍微怔,立马点头说好,绕身来到黎楚身后,亲手推他出门。
白氏见黎母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心里高兴,瞥见玉帘弯腰捡起地上装着纸钱的竹篮跨在小臂上,佯装面露疑惑的出声询问,“玉帘你是咱们黎府的小侍吧?”
既然黎楚主动从黎府分出去,那按理来说不该带走他黎府里的人才是。
玉帘一愣,随后满脸挤出笑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您这么早就看中了我篮子里纸钱的花样呢。”
白氏神色一敛,显出几分阴沉。黎楚说他就罢了,如今连个下人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玉帘好似没看见一样,“回您一句,玉帘是主君自幼送给少爷将来留作陪嫁的人,不是黎府的侍,少爷去哪儿我自然去哪儿。”
说罢连礼都没福,直接提着衣摆跑出去了。
白氏气的咬牙,转身朝黎母告状,“你瞧瞧这个小侍没规没矩的,怪不得黎楚性子那么大。”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黎母心里烦,“他爱把楚父灵位抱走就抱走吧,省的你以后来祠堂里显得不自在。”
白氏心道我有何不自在?他跟黎母自幼相识,按理来说应该是那姓楚的抢了他的女人才是,他不过是又抢了回来,作为获胜者,他可自在了。
白氏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起来,黎母转身出了祠堂像是去了书房。白氏惦记着黎楚的那个小院子,想开口去要又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只好暂且忍下。
他正要回屋呢,就听身边下人说黎楚出门的时候遇上黎悦了。
白氏心里一紧,怕女儿对上黎楚那个不要命的会吃亏,忙提着衣摆往府门口快步走去。
也怪黎悦嘴巴坏,从外头回来正好迎面对上黎楚。黎楚不搭理她,黎悦却上赶着扮鬼脸喊他瘸子,跋扈的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黎楚冷笑,抬手一把按住轮椅,让玉帘去把她捉来。
黎悦身边也跟着小侍,奈何不是玉帘的对手。玉帘上前一把将那小侍推倒,二话没说就将眼看形势不妙拔腿要跑的黎悦抓着后衣领扭送到黎楚面前。
“你个外室养的,哪里来的脸跟我家少爷说这话?这黎府什么时候是你家了。”玉帘捏着黎悦的小脸蛋咬牙问她。
“你才是外室养的!”黎悦扯着嗓子叫,抬脚要踢黎楚的小腿。
黎楚探身伸手一把捏住黎悦的脸颊,用了点力气将她的嘴巴捏变了形,“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再让我听见你乱说话舌头给你割掉。”
黎悦嘴巴没法说话便睁大眼睛瞪黎楚,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白氏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主仆俩在欺负一个孩子,气的上前一把扯开玉帘,将黎悦护在怀里,没好气的对黎楚说,“怎么着,不敢跟你娘动手就挑黎悦欺负?她才三岁,黎楚你脸呢。”
黎楚嗤笑,“我才十四,你便耍如此心机坏我家庭,你脸呢?”
“不许你说我爹!”黎悦有了依仗后底气十足,从白氏怀里冲出来要打黎楚。
沈衍皱眉上前,一把握住黎悦的手腕,将人钳制在离黎楚两步远的地方,皱眉说道,“不许打人。”
先前黎楚欺负小孩的时候她站在一旁装瞎子,现在见黎楚要受委屈就出来主持正义说不能打人了!
白氏斥责沈衍,“放开我女儿!”
黎楚朝玉帘使了个眼色,玉帘立马上前两步甩手给了白氏一嘴巴子,“啪”的一声,将白氏打的身子倾斜,解气极了,“这是我家娘子,你使唤谁呢?”
白氏被打懵了,连带着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侍都没反应过来。白氏捂着脸气的眼眶发红,“造.反了,你个奴才敢跟主子动手了?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他。”
白氏身后的两个小侍这才上前捉人,玉帘立马跑回到黎楚身边。黎楚只抬眸一瞥,那两个小侍就顿在了原地不敢上前,为难的看向白氏。这可是他们的少爷。
黎楚见白氏脸色难看,故意抬眸看他,目露挑衅。
白氏气的手发抖,指挥门口的那个家仆把玉帘抓起来,奈何下人们头都垂着没一个敢动的。
“这府里,不是你披了华服就是主子的。”黎楚朝黎悦说,“这是我家,是我不要了才轮得到你住进来。”
说罢黎楚让沈衍松开气的哭出来黎悦,由玉帘推着自己出了门。直到黎楚的马车走远了,府里也没一个下人敢说去追的。
白氏委屈的哭出来,一边训斥下人无用,一边去找黎母告状,他说这黎府上上下下的奴才没一个拿他当主子的,不如全发卖出去换成新的。
这种要求黎母自然不可能答应,毕竟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她知根知底用了多少年的老人了,怎么可能说换就换?最后白氏只能又闹了一通。
上了马车后,玉帘看着自己打过白氏的那只手,高兴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手在空中来回煽动几次,后悔刚才没手快到打完再反轮一嘴巴子,真是失策。
“少爷,下回有这种事情你提前知会我,我多练练。”玉帘扭头跟黎楚说话。
黎楚神色疲惫,垂眸看着怀里的灵位没说话。沈衍看了眼黎楚,抬手朝玉帘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从今天来看,沈衍发现黎楚并非是不能收拾白氏,而是心冷到懒得去收拾。他今天之所以会出言顶撞黎母,怕是心里还存了点情,奈何黎母却对他落了巴掌。
玉帘立马捂着嘴不说话了,那边黎楚轻阖眼皮头歪靠在马车壁上,拇指一下又一下的摩挲怀里楚父的灵位。
马车停在沈家门口,黎楚抱着怀里的牌子,沈衍抱着他。
黎楚今日心情不好,中午没吃饭,晚上更是没吃饭。沈衍心里担忧,换着花样给了做了一碗小面鱼,里头用了不同颜色的面,黎楚都只是摇摇头,轻声说,“不饿。”
沈衍没了法子,只想着也许明天黎楚心情就会好些。
也是巧了,晚上沈衍去屋后上茅房的时候,突然看到天边有一道光亮一闪而过。沈衍停住脚步抬头往天上看,漫天繁星下,又有两道光亮从夜空中划过。
沈衍心里一喜,二话没说就往家里跑,青盛被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沈衍从里屋打横抱起一脸惊慌的黎楚就往外跑。
青盛咋舌,阿姐这是上门抢了自己的夫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