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别人看来，老人家情绪内敛，痛失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可了解师父的白如墨知道，她突然死亡，师父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师父一直没离开病房，她也一直没离开，就这么抱着闻风在病房角落里站了大半日的时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她一定要等。

或许是等那人对师父动手的时候好及时出手救下师父；又或许，是想等师父对他自己现在的态度和反应有一个解释，哪怕师父根本不知道她还在，甚至就在他们身边。

等到外面的天色都黑了的时候，白如墨的师父突然开口了。

“你把原因说给墨儿听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和其他痛失孩子的老人没什么区别，白如墨却是浑身一震。

这话里的意思，难道师父明显知道些什么？

识海中温亦寒的语气倒是颇为冷静：“冷静一点，小心被他们发现。”

那清冷的语气很快让白如墨冷静了下来，她深呼吸几次之后，目光便死死定在了师父的身上，试图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师父没再说话，倒是被他质问的杀人凶手开口了。

“你别忘了她的身份。”

“我说给她听？难道你想让她记你一辈子吗？”

“若是她真的死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她没死，到头来只怕死的便是你我二人了。”

听到这里，温亦寒的杀意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倒是白如墨冷静了下来，冷声道：“别冲动，继续听。”

温亦寒没说话，只是敛了那一身的杀气，在识海中留下重重的一声“哼”。

白如墨的师父沉默良久，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有些心疼那孩子，她向来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着，可是却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金姓男子冷笑一声说：“你可真是心软，要不是你太过心软，她早该死了，哪里还能活这么多年？”

“你也真是有意思，居然真的养了她这么多年。”

“你不会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孩子了吧？”

白如墨的师父没再说话，而白如墨则是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

她靠在病房的墙角，忍不住微微苦笑道：“如今看来，师父是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而她这次算是被师父彻底抛弃，大概也不用再害怕“失去师父”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白如墨面前的一切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开始碎裂。

不论是脚下的病房还是背后的墙，不论是她以前敬爱又依赖的师父还是她一直以来当做师父仇敌的金姓男子。

除了白如墨以及她怀中抱着的闻风之外，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崩碎，然后消失不见，最后彻底归为了一片黑暗。

白如墨靠着的墙角不见了，但温亦寒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将她轻轻拥入了怀中。

闻风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自她的脑海中响起：“如墨，你离开幻境了，我们可以往前走了。”

白如墨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走吧。”

两人一虎取出夜明珠，一路沿着魔宫的通道往里面走去，期间白如墨一直一言不发，温亦寒周身一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闻风也只好跟着沉默。

只是闻风起初以为白如墨心情不佳，却不想片刻之后她突然开口了。

“师父和那个人，他们好像知道我的身份，至少他们知道我被杀了并不是真正的死掉。”她微微偏过头，看着和她并肩前行的温亦寒，“你说，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闻风毛茸茸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个费解的表情，她没想到，白如墨原来在思考这个问题。

温亦寒倒是对白如墨在想什么比较清楚，他轻叹了一口气说：“灵肉分离之后再转世，其中一个死了自然算不得死了，得一同身死才行。”

“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白如墨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温亦寒。

温亦寒则是微微苦笑：“但很明显的是，他们在你小时候就想杀掉你，只是你师父没忍心下手，这才将你养大。”

“也许，他们知道你的真正来历。”

白如墨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从这个世界到了那个世界的？”

温亦寒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他们不是知道你的真正来历，那他们又是哪里来的理由，对一个年龄尚幼的婴孩下手呢？”

白如墨抿了抿唇，低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当初温亦寒会把她的残魂送到那个世界，除了那个世界适合温养灵魂之外，也因为那个世界是相当安全的。

可偏偏被判定为安全的世界有人要杀她，还是从小就要杀她，如此只能有一个解释了——那两个人，包括她的师父，都是从这个世界被送过去的。

至于那两个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对现在的她来说倒是没什么重要的。

能知道她的来历，还能在温亦寒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送到那个世界的人绝对不简单。

以她以前的身份，幕后黑手不是神界的人就是魔界的人，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处理的。

但是……

她偏过头看了温亦寒一眼。

她知道，温亦寒多半是能猜到对方是谁的，他对她说的这些“推断”，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来罢了。

如果不是能清楚地猜到对方是谁、猜到对方的动机，温亦寒又怎么可能是这样一身寒气的状态呢？

想到这里，她看着温亦寒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指使他们下手的人是什么来历？”

夜明珠有些幽暗的光芒下，温亦寒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白如墨。

同他对视片刻之后，白如墨长叹了一口气：“好了，我懂了。”

“再问下去，就要涉及当年的事情了，是吗？”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多问了，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小心一点，我能感觉得到，那股魔气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