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再看一遍以作确认时，穆玖琛的手臂压在了那叠纸上，宽大的白色袖摆将它们遮得只剩边缘。

他垂着眼睑，神色平淡无波，看着，就像是随意地动了下手臂，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

但言倾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只是看着！

就是在这个时候，穆玖琛问了话。

可言倾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看到的那几个字，“哥哥养成记”，古里古怪，看着很不着调的样子！

他满脸恍惚，心里暗戳戳，有些好奇……

敷衍地回了三个字之后思绪跑偏了。

而得到他敷衍的回答，久久没等到下文的穆玖琛，优雅起身，伸手搭在他肩上，稍稍用力一按。

言大公子的臀部落到了实处。

言倾猛地一激灵，思绪跑回来了，身子也僵了，他何曾有过这般待遇！

穆玖琛收回手坐回椅子里，很是温和地说话：“算是？那你倒是告诉本王，那位王管事，为何想算计林宇澈？”

本王都来了！

言倾咽咽口水，严肃起来，端正思想，一板一眼道：“不是他想算计林宇澈，是天意赌坊的前坊主秦鸣……背后的大人物想算计林宇澈。”

“大人物？”穆玖琛眸光一闪，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名字，与言倾当时想到的那个名字一模一样。

“对，这位大人物可了不得了！”言倾这话满是嘲讽，他对这位打林宇澈主意的人很不满。

穆玖琛若有所思地看着言倾，也不说话，看得他心里发毛，忙清了清嗓子，往后说正事。

“秦鸣这个名字……算了，穆老大你估计没有印象，平渊王的舅舅远山候秦鹤，有个庶弟也叫这个名字。”

穆玖琛点了点头，还真没印象。

“听说他深居简出，足不出户，比女子还女子，别说外人了，就连府中的下人，都没几个见过他的。”

穆玖琛在听到言倾说别人比女子还女子的时候，莫名动了下唇角，而且，他突然发现，这人说话的口吻，总有些地方与林宇澈相似。

真该让受流言误导的颜颜同时见见这两人……

言倾对穆玖琛的想法一无所知，看到他多看了自己一眼，还下意识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穆玖琛听他道：“三年前，远山侯府被抄家的时候，秦鸣的院子起了火，‘他’的尸体烧焦了，面目全非。”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上了别的：“当初，秦家人想推平渊王上位，四处敛财，曾将目光放到了天意赌坊上，为了将天意赌坊收入囊中，用了些手段，险些就逼死了人。”

“后来，是平渊王救下了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打消了秦家人的想法，不但得到了天意赌坊赠送的一些钱财，还得到了天意赌坊的坊主信物白玉梅花令。”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但毕竟不是当事人，言倾对那位平渊王不了解，也就在心里这么一想，并未多说什么。

“平渊王逼宫谋反一事，过去了大半年之后，一个叫秦鸣的人拿着白玉梅花令出现了，彼时的白玉梅花令，也不单单只是天意赌坊的坊主信物，它还成了秦鸣与江湖组织白焰楼合作的信物。”

穆玖琛瞬间皱了眉，此秦鸣就是远山候府的秦鸣，若他背后的大人物，果真是李廷……

那平渊王逼宫造反一事，他说不定真的有推波助澜。

“赌坊里的人，一开始没人将他与秦家那个秦鸣联系在一起，他凭着白玉梅花令和不错的表现，成了天意赌坊新的坊主，将原本有望成为坊主的王啸云挤下去成了管事。”

“但没过多久，王啸云便确定他是秦家的秦鸣了。”

王啸云恰好是曾经差点被秦家逼死过的人之一，对秦姓很是敏感，他悄悄让人拿着秦鸣的画像去找过被囚禁在山上的平渊王。

在知道秦鸣是秦家人之后，王啸云对他的关注度更高了，费了不少心思，他发现了秦鸣背后有人，在提点他的同时，也在指使他做事。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指使他做事。

王啸云作为旁观者，看清了背后之人的目的，他是想借着秦鸣之手将天意赌坊收为己用。

秦鸣只是个工具而已。

王啸云原本是能做坊主的人，得知这些，心里自然不舒服，便动了心思，要破坏秦鸣这个工具人与背后之人的关系。

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虽然在赌坊内部，他与秦鸣的势力相差不了多少，但秦鸣身后还有人指点，与白焰楼也有联系。

王啸云不敢太过火。

直到不久前，他被同样看自己不顺眼的秦鸣派到了别处做事，等回京师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在乎的姐姐，被高高站在云端、不知人间疾苦的七王爷墨怀羽害得没了命，这才彻底没了顾忌。

他为了报复墨怀羽，要么协助金玉堂，抢了红颜阁的货源；要么就是指使人到红颜阁捣乱，再不就是指使人到七王府外折腾……给墨怀羽制造了不少麻烦。

之后，天意赌坊毫无意外地遭到了墨怀羽的打压。

赌坊里的人都不明白王啸云这自寻死路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劝他骂他讽他的人都有。

最后，他迫于压力（冷静下来），向墨怀羽赔罪，还找上了曾经接触过的部分花娘们，看起来都是温婉型的，有意为她们赎身。

人都爱脑补，经过王啸云似是而非的引导，关注到他的人，几乎都以为他是准备用她们讨好墨怀羽。

秦鸣也是如此认为。

所以，每当王啸云与一个花娘谈妥，要为其赎身之时，秦鸣便有了动作，他会易容术，便易容杀了那名花娘。

而王啸云对他很是了解，早已算到了他的表现，就连时间，都算计到了。

原本，他只是想借助言倾，夺了秦鸣的白玉梅花令，再让他误以为自己背后的人想卸磨杀驴抛弃他。

可昨日，秦鸣接到了那位大人物新的命令，对手底下的人做安排时，被王啸云的人探听到了。

背后之人的要求是：弄些事出来分散定安王的注意力。

而秦鸣的脑子不知是怎么长的，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人，竟然被定安王与辅国公府的公子两人之间的断袖流言洗了脑。

企图通过算计辅国公府的公子达到目的。

而背后那人还同意了。

是当辅国公府没人了不成？

王啸云觉得秦鸣背后之人不会如此……不着调，便大胆设想了一下，对方另有打算。

于是今日，他便对秦鸣进行了一番忽悠，等铺垫做够了，才对秦鸣说，他身后那人要舍弃他了。

王啸云的话真假参半，即便秦鸣对他心有警惕，但还是被成功地激起了试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