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倾哂笑，懒得搭理他，随意扫了几眼自己散落的长发，然后抬眸，幽幽地看着林宇澈，盯得人家心里正发憷，他忽然凑近了对方。

林宇澈心一提，双手迅速握拳交叉在身前，做出一副“打就打，谁怕谁”的神情来。

言倾对他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感到好笑，手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他头顶的发簪和发带。

“醉鬼睡觉戴着别人的簪子，不怕扎破了自己的脑袋。”

而林宇澈，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披头散发，愣了好一会儿，随即暗嗤了一句：就算小爷披散着头发，那也还是像个男的。

然后，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眼神落在言倾身上，定睛一看，他身上穿的，是昨日那身红衣，并非是他以为的女裙。

林宇澈撇了撇嘴，暗道：这也不能怪我，对方那张脸，本来就长得不辨雌雄，还将一头青丝散落，怎么能怪我看差眼呢！

言倾给自己束好发，抬眸看向一脸不以为意的林宇澈，见他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友好地出言提醒他。

“你昨夜放狠话，一定会让穆老大去跟林国公说，愿意将你收入麾下，如此，你好看看你爹被气得跳脚的样子，然后再让他给你准备百十桌宴席，弥补你昨晚受到的伤害。”

林宇澈听到这话，瞬间想起了昨晚凄凄惨惨戚戚的自己，金尊玉贵的他，差点被饿晕了！

他爹真是心狠，让他扎马步，不给他饭吃，还命人锁了他的院子，让他睡大街，就想逼他屈服，从前那宠爱他的模样都是假的！

还有祖母，也不跟他一条心了。

他爹竟然对他说，有本事就让穆大哥收下他，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爹肯定会托人给穆大哥带话，让他拒绝。

现实是，他爹下了早朝之后，本人直接与穆玖琛沟通了。

林宇澈很不明白，他爹不想让他当纨绔也就罢了，他想进军营他也不准，简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想在当纨绔与进军营之间二选一的林宇澈撩了撩头发，随口道：“你觉得我卖惨，能让穆大哥将我收入麾下不？”

这几年，他总能通过卖惨的法子，将输给言倾的银子，悉数夺回来，还能蹭吃蹭喝……

如此看来，卖惨，是一个极为有用的法子。

言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讽道：“你当穆老大是我呢？”

这次，就算是他，也不接受他的卖惨了。

竟然敢跟以风流之名跻身三大纨绔之首的墨怀英去逛花楼，还是倾酒坊的对家艳色坊，也不怕被占了便宜去。

言倾心气儿不爽，但还是给他指条明路：“你想让穆老大将你收入麾下，是要进户部，还是当小兵呢？”

言外之意，更多的，他就别想了。

林宇澈飞快地皱了眉，不满道：“谁要进户部！”他现在这个年龄进户部也干不了什么实事！

“那就是当小兵了。”言倾自然知道林宇澈不愿当小兵，天真的人，有想法，却不肯好学，妄想一步登天。

若是他愿意踏踏实实从小兵做起，指不定穆老大就愿意收他了。

然而林宇澈是这么踏实的人吗？

显然不是！

“小爷这身份，你让我当小兵？小将军还差不多！”

“本来，我也不是非进北营不可。但南营，有我不对付的人，里面那个大将军也很迂腐……不想与他打交道。”

还挑挑拣拣。

言倾无奈摇头，凉凉地道：“你怎么不说，你去南营闹腾了，被皇上警告，不准再去南营了？”

“你也觉得是我在闹？我根本没有闹！我之所以会动手打人，是因为他们嘴巴不干净！”

林宇澈说着眉眼狠厉起来，他打的那几个人，说他姐姐不受宠，出言污秽，让人实在听不下去。

他如何能忍！

“不是我觉得你在闹，是诱你动手之人，想让别人觉得你在闹，旁人动嘴你动手，且还将人揍得那么惨，有理都变没理了。”

“更不要说，对方身份不比你低，他说的话旁人没听到，但你揍人却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林宇澈气弱了不少，干巴巴地道了一句：“气头上，没控制住。”

“如此明显的算计你都没看出，白跟了我与穆老大这么久，这般头脑简单，压不住性子，还想当将军，真以为当个将军很简单，只会打打杀杀即可吗？”

言倾说着叹了口气，也许，林宇澈不是看不出其中的算计之意，而是，看出了却压不下那口气。

以他这样的性子，当将军……指不定哪天就被算计，冲动之下丢了小命，还连累手底下的兵。

被指头脑简单的林宇澈，反手拍了言倾的手臂一掌，恶狠狠地道：

“我头脑简单？我若头脑简单，穆大哥怎会让我知道无影阁的事？还让我这个纨绔掩护你们？我明明是头脑灵活！”

言倾掀了掀眼皮，心道头脑简单与头脑灵活并不冲突，嘴上道：“因为你讲义气，守口如瓶，你做的事，也不需要头脑。”

“还有，你莫不是搞错了，你能知道无影阁的事，是因为我，可不是因为穆老大。”

心知言倾说的是事实，林宇澈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沉默不语。

言倾见他有些消沉，忽然问道：“你为何对当将军一事，如此执著？”

这话一问，他有些恍惚，当年，正是因为林宇澈有想当将军之心，胆大包天地胡闹了一番，他们才会有所交集。

五年前，林宇澈十岁大，被林家宠得过分了，天不怕地不怕，听说边关有战争，想一睹边关将士风采，为自己长大了当将军打基础，便从家中跑了出来。

一路顺利跑了老远，一路招摇太过高调，进了季州不远处的一个贼窝。

彼时，穆玖琛还未从军，言倾也还未经商，无影阁刚创立不久，两人一同行动，在那处贼窝里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拼杀，杀了不少人，也救了不少人。

林宇澈就在被救之人的行列里。

救他的人是言倾，但他却缠上了穆玖琛，最后被其打晕，送到了官府，被林家的人拎回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