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玖琛不由得沉了下脸，食指摩挲了一下手背，垂着眼睑考虑要不要配合她。

颜清欢在挤眉弄眼抽噎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丁点期待和讨好，眼神灵动无比。

穆玖琛忽然隐晦地牵了下唇，不止做戏，她还真的在趁机向他认错。

一句话两用，她可真够懒的。

认错，是因为她先前的行为。

可做戏给李廷看，他就不明白了，即便，他真如她所说，是奸细，做了不少恶，那也跟她没多大关系。

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穆玖琛皱了皱眉，压根儿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就只是皱了眉而已，更多的表情没有，心里的疑惑更是没有表露分毫。

颜清欢并不曾期待过，穆玖琛会配合她，他现在这样沉着脸就很可。

一般人看着，反正就觉得他不待见她。

书中的颜清欢，那么不讨穆玖琛的喜欢，都能被李廷人尽其用，拿来做棋子儿，算计穆玖琛与丞相苏陵的关系。

她现在跟穆大佬的关系还不错，鬼知道被他发现了，他又会干点啥。

颜清欢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是真的害怕被李廷盯上，于是她撤下，李廷所在位置……看不见的那半张脸上的手，转而去扯穆玖琛的袍子，一边演戏一边暗示他。

“我就是太害怕……你被人抢走了，你不要再赶我走了，哥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胡说八道的话里参了假，可她眼里的乞求是真。

穆玖琛眼波微动，福至心灵，她在害怕李廷！

颜清欢甚至还悄悄地对他眨了下右眼，明明白白告诉他，不用怀疑，她就是在装。

李廷看见穆玖琛的侧脸冷硬，颦眉望着颜清欢，俨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小姑娘就是爱闹腾，博得家里人的关注，我家三丫头亦是常常调皮，定安王何必跟孩子置气，冷着一张脸，可别将人吓坏了。”

这话的口吻，倒像是长辈给晚辈传授育闺女经验。

被迫成为孙子辈的颜清欢僵硬地颤了下唇，紧接着她接收到了来自穆大佬的深邃幽暗的目光。

穆玖琛看到颜清欢轻微地抖了下，大手一探，看似粗鲁，实则很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然后……将人提着放到了马车车辕处。

颜清欢眉眼低垂，眸底蹿着微弱不甘的小火苗。

不是拎就是提，穆大佬可还当她是个人？

不知是否拿她当人的穆玖琛，此刻已淡漠地看向李廷，冷道：“本王如何教孩子，李太尉不必操心，本王无夜下冷谈的喜好，若无別事，还请太尉的黑马稍微让下道。”

半个身子已入车厢的颜清欢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忍俊不禁。

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人，真会噎人。

瞎操心、不想跟你谈话、你挡到我的道了，委婉，却又明明白白地叫人听懂了。

李廷闻言，儒雅的脸微微一僵，但神色并无意外，也并无不虞。

定安王穆玖琛，连当今圣上墨怀言的面子都不一定给，脾气上来了，不仅当着墨怀言的面对朝臣喊杀喊打，还会当着朝臣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

十分恣意潇洒，也很会树敌。

这种人，他李廷很乐意在墨阳国多看到几个。

李廷神色莫测，右手微微一动，扯着缰绳让他骑着的黑马往一边走了几步。

从大氅里露出的玄色的衣袖，被红红绿绿的灯笼照下的灯光，映得变了色。

……

穆玖琛甫一进入车厢，就端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颜清欢倒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了，但大半夜的，她也没了掀帘子的兴致，时不时用余光扫一下穆玖琛精致的容颜。

言倾说瑞香是穆大佬准备的，那就代表着他差不多什么都知道了，可他却没有直接和言倾一起去找她，而是候在雅间里。

嗯……是在等她自行认错，可她错过了最佳时机，所以人家不搭理她了，又冷又平静，倒是也把她吓到了一会会儿。

不过，经李廷突然现身这么一打岔，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慌了。

啧，她既打了脸，没有安分地待在雅间内等他，又找他的下属，神扯鬼扯了好些事。

他也就晾一晾她而已，该护的时候，不照样护了。

待回了府，她好好掰扯一下，还怕变温和了的哥哥不回来？！

颜清欢如斯想着，用她自认为是襦慕的眼神，大大方方地凝着穆玖琛的俊颜，一会儿又移开，循环往复，乐此不彼。

就在穆玖琛被盯得不耐烦，犹豫着要不要呵斥她的时候，颜清欢又一次移开了视线，正好错开了穆玖琛剑眉微动的那一瞬。

然后她看到了，被她唤进车厢坐着的秋澜，一副心事重重、拘束不安的样子。

还欲言又止。

颜清欢再看了眼穆玖琛，对方依旧闭着双目，连个睫毛都未颤一下。

但她并不认为对方睡着了。

到底是好奇占了上风，颜清欢抬手放在唇边，压低声音对秋澜咬耳朵：“你怎么了，可是膝盖痛？”

马车后座上的穆玖琛，心里随之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被她的眼神打扰了，虽然不讨厌，但总归是……不太平静。

颜清欢冷不丁一言，惊得秋澜差点蹦了起来，但她很快便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生生抑制住了。

对上颜清欢那双关切的眸子，她很小弧度地摇了下头，声音细若蚊蝇：“不是。”

“那你是怎么了，脸色看着很难看。”颜清欢说罢不解地摸了摸秋澜的脸，又摸了摸她的手，都很凉。

她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暖炉压在了秋澜的腿上，同时抓住秋澜的手贴上去，不让她缩手。

秋澜鼻尖一酸，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飞快地看了下穆玖琛，见他脸上没有被影响到的不悦，这才低声叙事。

“方才在沁雅轩大堂边上的廊道里，秋澜看到戏台上有个穿灰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神色很奇怪地望着小姐你。”

秋澜说着抖了下身子。

当时，她走在小姐身后，见小姐时不时往戏台那边看，她也觉得那边实在是热闹，就没忍住也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