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上,花在下。
人和花之间,还隔着一卷火光闪耀的小画轴。
虢首封在地面上逡巡游走,又一蹦蹦到天上,这卷粘人至极的画轴没脚没翅膀,却始终尾随在后。现在,它正当着虢首封的面自行解开轴上绳索封印,一边释放令人喘不过气的灼热威压,一边徐徐展开。
鬼命花也许是感应到这股威胁到它存在的威压,才把这卷画轴连带他们一起都视为敌人,再一次发狠的攻击。
“易云嫦,”虢首封用踏空刃护住周围,然后单手掐着她下巴,强迫她仰小脸。易云嫦目光涣散。虢首封轻拍她的脸蛋,咬牙切齿地说:“快把画魂收回去!你又触及了临界限定你知道吗?这么蛮干是不是在找死?”可我不会让你死!——虢首封咬着牙把最后一句话吞了回去。
易云嫦总算恢复了一些意识。她朝虢首封眨了眨眼。
“快收画魂。”
卷轴已经摊平了。又有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
易云嫦:“不。”
虢首封感到束手无措,只能叫喊她的名字来恐吓她:“易云嫦。”获得的效果更差。易云嫦干脆把脸别开了,期盼地望着摊开的画轴——她希望这次出现一只不一样的小朱雀。
有一句俚语怎么说来着?
然并卵。
无毛刺梗翘屁股的鸡崽子扑棱着肉肉的小翅膀从摊平的画面上钻出来,趾丫在卷轴上面踩踩,然后对他们歪头:“啾?”
易云嫦当场就呆住了。
虢首封没好气地威胁:“再不把你的鸡崽子收回去,小心我对它不客气!”
易云嫦:什么鸡崽!那是鸡吗?有那么大那么肥那么壮实的鸡——崽吗?
“朱、雀!”她通红脸,憋着一口气也要把正确名称挤出血封大咒。
鬼命花甩来一根长藤。
虢首封游刃有余地避开,两脚下去,踏空刃绞碎了粗藤,自己则遁去了远空。
易云嫦的鸡崽子一旦成形,行动力就大打折扣。它傻眼地看着虢首封带着易云嫦远遁,无论自己怎么扑翅,也只是踩着小画轴踢踏踢踏。
“啾——”它被留在原地孤零零的,叫得怪撕心裂肺。
易云嫦:“我的小叽!”
虢首封:“看,你也承认它是无毛鸡崽了吧?”
此叽非彼鸡!易云嫦叼一口他的三角肌磨牙以示抗议。
虢首封摸摸她的后脑勺,欣慰地说:“乖,回头给你买一根真正的肉骨头给啃。”
因为血封大咒而不能流利骂人的易云嫦:啊,好气。
无毛鸡脚下的卷轴再度溃散,化为光斑被它摄入身体,随后整只鸡从空中直线下坠。
“啾——”
鬼命花认得这只鸡!它猛地闭拢花口,主藤扭摆,模仿战斗中常见喜一个半空折腰后仰的动作,十分敏捷地闪开。无毛鸡的无毛翅尖刮擦着它的花瓣往下掉。
“啊!鬼命花避开了!”
这个情况太令人震惊了。
一朵花而言,它怎么知道吃一亏、长一智的?
“啾啾啾,啾啾啾!”
虽然闪避了无毛鸡,鬼命花却呆在原地没有动。它花萼下三四根细藤始终捆绑着易千。抽株已经完成,传承却没有结束。那朵传承本源的速度慢得实在是诡异,现在象一片额钿似地贴在易千眉心上淡淡发光,不渗进去也不掉落下来。
“常十,先解决大花。”虢首封带着易云嫦赶回来。
归火看他臂上挂着易小狗跟玩儿似的,看得心焦:“虢三,你要不要先放下你媳妇再好好打架?”
易云嫦脸爆红:媳、媳妇?
虢首封把她往上一提,更适合揽紧,然后拒绝了归火。“不用,她不碍我的事。”
(千里之外,姬覆笑嘻嘻地悄问凰袅娜:“虢三是不是越来越有为兄风范了?”别人是打仗父子兵,他家的传统是斗殴夫妻档。凰袅娜不吭气,不过她点了点头。)
常见喜叹了一声:“真为难我。”为难归为难,他还是跳将起来,半路救下小鸡。鸡一入手,手心里先冒出一阵白烟,呲啦一下喷出一点火星。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抛出去,常十!”
“投雷给鬼命花!”
“强塞它嘴里!”
各种建议疯狂提示常见喜。
常见喜手里一团浓烟,表情依然是惯性的无动于衷。他冷冷地说:“啰嗦。”上去就是一记左勾拳,把鬼命花打得头差点上西天。
大鬼命花无声的“噢”,被迫仰首,紧闭的花苞开了一条缝隙。
这时候常见喜也到了顶,位置恰好在大鬼命花之上。他宛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顶端作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就开始自由落体。
鬼命花朝他绽开,露出底里一汪水波荡漾的黑尸水,和一个看不见脸、手和脚都被反缚在身后的男人。
常见喜在下坠的瞬间完成三个动作:投喂小鸡、拍照、最后是——
影突刺!
探照灯的光束从四面八方照向鬼命花,让庞然大物无所遁形。
白色大花象咬了一嘴海胆的鳖头,嘴合不拢,一大团黑刺卡在中间。过了一会,影突刺开始由实转虚,常见喜的人影又慢慢从刺堆里透出来。他毫发无伤地走出缓缓合拢的花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看见了吗,姬覆?”
“看见了。”姬覆和凰袅娜正在共同查看常见喜刚传回来的照片——一个躺在黑尸水里,手脚被反绑,看不见脸的男人。
常见喜说:“黑尸水下面有东西缠着他——他还活着,胸口有微弱起伏。”
“看他的模样,如果强行把他从水里打捞出来,恐怕会导致他断头、断手或是断脚?”姬覆分析。
“嗯,有可能。”常见喜踩到地面后习惯性抄起双手,垂下双眼静止不动
我不看你们,你们就看不见我。
他的身影在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下都扭曲了一秒,险些消失。幸亏摄像头锁定了他。
常见喜顿了顿,继续道:“想办法让它主动把人……”
姬覆却在这时打断他:“快走!”
常见喜顿住。就抿了一下唇的功夫,归火百米加速狂奔过来,俄罗斯大妈扛木式扛起他,迈开大步就跑。
常见喜:“?”扭颈朝原来站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滩黑尸水,哗啦啦不要钱似地泼下来,瞬间就把他刚站过的地方浇出一个凹坑。
鬼命花又吐了。
鬼命花痛苦弯腰,垂着一朵收不拢嘴的花骨朵浑身激颤,和第一次误吞无毛鸡之后的症状一模一样。
一句话剧场:
鬼命花:说了不吃还塞给我,呕——我可太难了——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