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云嫦!”
虢首封追上去扣住她的手腕。明知伤口已经愈合了,可他还是不敢用力,一下就被挣脱开来。易云嫦象条泥鳅,从他手里滑脱出去,站在院门外与他对视。
虢首封恼怒地质问她:“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乖乖回屋里呆着,等何济世咽了最后一口气,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易云嫦奇怪地看着他。
虢首封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
易云嫦:“你,不该这样。”
虢首封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是,他本不是这副模样。
虢首封,桀骜一生,猖狂一世。他的字典里就没有“防守”二字。最好的防守就是出击,不畏生死,悍然进攻。大敌当前,谁不想死谁先死。因此他从不采取守势。哪怕身后紧跟着易云嫦,他退守的时候采取的也是边退边攻击对方薄弱点的方式,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千里单骑取敌狗命的机会。
这次对易云嫦的建议,是他第一次消极防御。
虢首封的恼怒之中顿时添加了一抹羞耻的成份。
广覆在灵府时啧啧有声:“这就受不了了?你们才刚开始呢,有的是磨合。怎么?一遇点挫折就清楚了?想退吗?趁现在还早,来得及,赶紧告诉她,‘你我三观不合’……”
Pia!
虢首封给灵府断电。大投屏又一次黑屏。
广覆:“……”这就是活祖宗的好待遇——一言不合就黑屏?好气!掀桌!
虢首封忍着羞恼,耐心哄人:“幻境里也是有杀机的,杀机针对的是入境者,不会针对假人。珊婶只是假人,她走出去不要紧。但你不同,你是入境者。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不说别的虚的,何月玲现在又逃到外面了,万一遇上她了你怎么办?她不要命的攻击一而再、再而三,你能挡下几轮?”
虢首封连提都不想提,刚刚刀扎穿手心的那一幕,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简直是影响他的思考能力。
易云嫦却没有同样的犹豫。她转身看了看珊婶。珊婶的背影已经快被林荫小道给吞没了。明明走得很慢,眨眼却快从视界里消失。易云嫦说:“你不觉得,很相似吗?”
“什么相似?”
“背影。”
虢首封皱了下眉头,倏然回忆起前面几个幻境里相似的一幕:小古希道、易十一、分裂的玄衣女人、甚至是吞口氏……每一个幻境里都有一个或者是两个背影在前面开路,吸引着他们跟随。果然如广覆所说的,这是走大剧情的前奏。如果是以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虢首封二话不说就自己跟上去了。
是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跟上去了。
可是现在有两个人。
虢首封勉强压制住跟上去看看的念头,非常武断地朝易云嫦伸手,说:“不用管。即使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捷径。我们就留在这儿不动了。屋里已经布下了结界,哪怕是阎王亲自上门……”
易云嫦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她说:“我去看看,情况不对,我可以马上跑。不用担心。”
广覆也给他吹耳边风:“对啊,不用担心啊。两条腿跑不过,难道她还不能手脚并用吗?”
虢首封作势要“pia”,广覆很没骨气地喊:“等等,别!”
晚啦。
Pia!
惯性好气,惯性掀桌。广覆:你给我等着,等我出来有你好看,不孝子孙。
虢首封抬起眼,与易云嫦的视线相撞。后者火速回避,看得虢首封一愣。
易云嫦说:“你留下等我,不用多久。”
虢首封瞬间气笑了。他反问:“为什么是我留下,而不是你留下?”战斗力悬殊,非要有一个人出门去看看,谁留谁走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还有,易狗刚那一眼瞟哪了?是不是在轮椅和他的膝盖上转了一圈?
虢首封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视为病患弱者的一天,能不气乐吗?
易云嫦当着他的面,就在他眼皮底下,毫无知觉地把一片雷区踩塌。她说:“你毕竟……不良于行。”哦豁,最后四个字还记得放小音量哦。
气死虢首封。
广覆边喝可乐边乐呵:“看你气我吧?风水轮流转了吧?气死了吧?”
哼!
Pia!
易云嫦迎风窜出去十几米,躲开虢首封捞人的手。她边跑边回头:“不要跟来,”反正跟上来也跑不快,“我去看看,就回。”因为我比你跑得快,所以体力活我来。
易云嫦在幻境里上山下水锻炼了半年,跑起来轻灵得象一只小蝴蝶。她穿过山林,月光七零八碎地打在脚边,虽然不时有声音响起,却没有让她感到丁点害怕。她走了一段,没有看见珊婶,倒是身后传来急促的车轱辘声。声音很急,由远及近的,速度奇快无比。
易云嫦回头,看见虢首封——双手摇轮椅摇出残影,两个车轮把土路擦出了两条火线,风驰电掣地就朝她杀了过来。
她:“噫——!!!”本能地撒腿狂奔,夺路而逃。没路也能被她冲出条路。
寂寥山林,忽然就鬼气森森,搁地上躺了十几年、几十年不碍人眼的半截树根、一块石头,忽然就变成了易云嫦心里叫着的“不要、不要!讨厌、讨厌!”她跑得那叫一个麻利!后面追得那叫一个不舍!
虢首封:“跑什么你?!”
易云嫦飙泪差点飙出汪洋大海、九川流水:“那你别追啊!”
你追,可不就把人吓到不能自己嘛!两条腿都不用接受指令,自己就动起来了,动得飞快。
广覆在大投屏前面笑得满地打滚。
虢首封抽空把他的大投屏给黑了。
就这么一逃一追,转眼就到了回龙村的边界地带。屋檐瓦角鳞比栉次,历历在望。
珊婶摇摇晃晃走进黑暗中,身影消失在小道巷口。
虢首封主动刹住轮椅。他,气定神闲,和前面累成一条狗似的易云嫦形成鲜明对比。
“你站住,我不追了。”
易云嫦急速跑完五百米才听到这句话,心情很复杂。她刚刚说虢首封“不良于行”,虢首封转眼就用实力打脸,证明“哪怕坐轮椅,你霸霸还是你霸霸”。她停在十米开外,戒备地盯着虢首封,防他暴起捞人打屁股。
等等,她想: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想打我屁股呢?
就很迷。
虢首封先前确实想把人逮到后,狠狠来一顿竹笋炒肉。现在费了番力气,高涨的怒火和力气一起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心态平和下来,反而妥协了。他:“算啦,算啦,依你、依你、都依你。过来帮我推轮椅,我们跟过去看看。”
“不打我啦?”
虢首封一噎:你怕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不打。”他叹气,“不过你千万得跟紧我,在我身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行吧?”
偷偷给大投屏通了个电的广覆:“我发现你们的未来很不乐观,现在已经出现征兆了。”
虢首封心中一紧。
广覆煞有其事地说:“你以后绝对是个妻管严、纵妻犯,然后她被惯出一身公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