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首封眼神冷厉。
“把舌头伸出来。”
易云嫦露出受伤的表情,然后听话的伸出舌头。她吐出来的不够多,不过放松地平摊开来,露出小小半截十分漂亮的肉粉表。舌面光滑湿润,哪有什么咒印?
虢首封发怔。
古希道凑过来“哇……”了一口。他就也哇了一个开头,转眼被旁边一股大力道,龙卷风似地卷着推到墙上。他狠狠撞在墙上,差点镶成了一个人形浮雕。剩下的半个“哇”哽在喉咙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只见虢行三曲膝抬腿,脚边盘旋着肉眼可见连空气都扭曲的气旋。古希道嘴巴张成蛋形,眼睛差点瞠出一丈远。“不是,夜三,你来真的?我可什么都没……等等,等等!”
“夜三,有话好好说!”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看一眼。她舌头不一样!”
虢首封保持着抬腿待踢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捂住了易云嫦的嘴。他先问古希道:“有什么不一样?”然后转头,脸色依然冷厉,但声音又变得柔和一些:“把舌头缩回去。”
软软湿湿、滑溜溜的一小截无骨之物,贴着他的掌心飞快滑走。他收手的时候,大拇指不着痕迹在掌心一刮,果然触到一片湿腻。
心中戾气不知不觉又弱了三成。
古希道:“她舌上的咒印是血红色的,含在口里的时候就象含了满嘴的血。”
虢首封微一偏头。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和易云嫦前前后后也相处了大半个月,几乎到了朝夕相对的地步。他从未见过易小狗满嘴血色的模样。如果她有异样,他不可能觉察不到。
虢首封瞬间觉得古希道在哐他。“是看错了吧?”
“看错?不可能。不可能看错。”古希道觉得危机一直没有解除,吓得两腿直打摆子。
“贞姑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真的。毫不夸张的说,她嘴里满是血红的光,都溢出来了。反正贞姑捏着她的舌头……”
虢首封脸色不对。
古希道舌头打了个结,好不容易捋顺了,大概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再形容当时的情景时,非常小心翼翼,还要特别强调:“就捏出来一小截。真的,一小截。看上去,就象整个舌头被划得稀巴烂,鲜血淋漓的……”
“有图形吗?”虢首封打断他。
古希道愣了一会,连连点头。“有、有!”
“那你画出来。”
古希道一噎。这真叫人左右为难。他想照实画,那就暴露了贞姑到底拽了她多长的舌头;他要是就画舌尖尖那么一小点……古希道忙给自己布了一个台阶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他非常小心地趴在墙上,画一点……
“照实画。画大点。记得多少画多少,有一点隐瞒就让你哭!”虢首封难道还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吗?
古希道汗流浃背,就差哭出声来了。但是虢行三还悬着腿怼着他呢,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他在墙上乖乖地画了一个咒纹。画完了贴墙根站好,抽抽噎噎地说:“我、就记得这么多。”
易云嫦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舌头上出现过这种东西。她悄悄摸出一面小镜子,对镜子吐舌。并没有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虢首封也没见过那种咒印。
灵界之大,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虢首封想得出神。
凌厉的气势渐渐消退。
古希道总算有捡回一条小命的庆幸感,又差点喜极而泣。“夜三哥,她舌头上没有咒印了,是不是代表封印被破了?”
“如果封印被破,她是不是就能说话了?”
虢首封闻言,又戾气翻涌地瞥了一眼易云嫦。
易云嫦一愣,发现神秘客没有骗她:虢首封的心魔似乎真的和她能不能说话有关。看他的表情,仿佛她能说话并不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是以前,他的的确确向古潜和吞口氏保证过,不会错过任何能让她发出声音的机会。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说话,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易云嫦苦思冥想。
虢首封认真考虑了古希道提到的“血红色”,然后摇摇头:“恐怕破解封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为什么?易狗不是接二连三地说话了吗?”
“你确认是血红色的咒钱?”
古希道犹豫了一番。“血红色是我亲眼看见的。但咒印的说法,却是贞姑肯定的。”
古希道对唤醒者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觉得唤醒者对真正的灵界知识就该无所不知。
不过现在,他也不太肯定了。
自坠崖之后,何贞姑表现得越来越反常。进了洞中洞之后,古希道虽然与群伙隔开了一段时间,耳目却并没有被堵住塞住。别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去眼睁睁地看着何贞姑拿出了一枚魂丹,又看见何贞姑是如何压制易狗,又如何说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总之,那个女人虽然披着一张名叫“何贞姑”的人皮,却很明显不是何贞姑本人。
直到他确认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摸不到头尾的幻境,对“何贞姑”的真实身份就越发质疑起来。
古希道可怜兮兮地望着虢首封:“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何贞姑。”
所以“咒印”的说法也很值得怀疑。
虢首封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一个假女人迷得五迷三道呢,原来还保留着一点理智啊。”
古希道满脸通红。“别瞎说,夜三哥。”
虢首封双臂环胸,轻松地收回腿,靠在身后的墙上。他听着一二二八病室里规律的仪器蜂嘀声,思绪也跟着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姑且就当作是咒印吧。”
他心头一紧。如果真是咒印,那会是谁下的手?吞口家,易家,都有可能。吞口家是言咒的鼻祖。而易家不遑多让,是虚空画符的好手。两者都会形成咒术,施在人身自然形成咒印。
咒印作用在人体上,通常有“指哪咒哪”的效果。既然咒印刻在易云嫦的舌头上,那就是咒封她的味觉或声音。易云嫦的情况符合第二种情况。
直到这个时候,虢首封还是不想正眼对上易云嫦。他能感觉到易小狗的视线如影随形,象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正是那种被她专注圈在视线里的感觉,让他越发的心烦意乱。
“咒印通常是朱砂色,咒术大家也有可能施展出纹络是金色的咒印。你真的确定那是血红色?”
朱砂与血红都是红色,但朱砂隐隐泛有橘光,而血红暗沉,一眼看上去象渗了铁锈。
古希道先是犹疑,而后肯定地点点头。“一定是血红。那个颜色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虢首封叹了一口气。“那便是大恶咒了。哪怕是号称天下言咒第一的吞口家长,还有画魂第一的易氏家长,不自损都刻画不出这样的恶咒。”
“这是什么恶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