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时间并不长。从虢首封跳入6606房开始,到击毙匪首、绑匪投降,统共没超过十分钟。
接下来的大半时间里,五人小分队开始了神操作。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给流匪们来一次洗脑再教育。
赏金猎人与绑匪在本质上有些类似……都抢钱。不过前者抢得合理合法,后者抢得不合理也不合法。
叔伯仁数落看上去最年轻的小流匪,说:“叫小罗?那你爹岂不是叫大罗,哈哈哈……真叫大罗?!好吧,当我没提。你多大?啊,十八。这么小就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爹妈怎么教你做人的?啊?死的那个是……咳咳,现在知道了吧?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这样的爹,你的未来早就没有了。不如来替我们做事?”
归火猛咳:“鼠哥,过份了啊。”夜行者不收破铜烂铁,人渣也是。要想证明自己能做夜行者,首先得证明自己不是人渣,而且还有实力。
叔伯仁朝小罗嘿嘿傻笑两声。
这次事故的起因是贵阀胡氏的三小姐满十八岁,订了个包间准备来个庆贺之夜。开头很美好,收局却惨不忍睹。
倒在地上的两位公子……一位是胡大公子,一位是孙小少爷。
事情的起因非常搞笑。两边人都喝了点酒,然后其中一方人上厕所的时候,摇摇晃晃,在过道里擦撞到另一方人。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吵了起来。
“就这样?”负责收集信息的叔伯仁表示吃惊。他默默看了一眼仍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孙小少爷,摇摇头。孙小少爷曾经是胡三小姐的暗恋对象。当然,现在不是了。胡三小姐现在显然暗恋上了更强更帅的人……虢首封。她被萨阿兰陪着,乖巧坐在沙发里,视线却一直跟着虢首封移动。
“有点奇怪,”归火困惑地说,“挟持二十七个贵阀子弟,却只要求三百万信用点?不觉得这勒索得太少了吗?”贵阀不比世家,但家底仍然雄厚得无法想像。只要三百万?勒索贵阀们打发叫花子吗?
靠在酒柜边上,浏览满地狼藉的虢首封轻声回应:“他们还要求安全地离开沙市。”
“这倒是个挺合理的要求。”叔伯仁和绑匪们聊完了,拍着手走过来。他说,“只勒索三百万信用点,确实挺不合理的。但如果加上放他们离开沙市,就挺合情合理了。”
众所周知,大防御阵一阵,沙市就成了密封的空间,无法进出。如果专程为了捉几个流窜到沙市的匪徒,特意开启了防御大阵,那只能说他们太倒霉了,完全是瓮中捉鳖。
“对了,为什么防御大阵打开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叔伯仁耸耸肩。“据我收到的情报,外面挺风平浪静的。”
“那是为什么?”
叔伯仁心不在焉地扫一眼乖乖蹲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流匪们。“也许真象他们说的那样。”
“就为了追捕他们?”虢首封指着那九个不入流的家伙哭笑不得。
“谁知道?”
被轰得只剩门框的大门上传来礼貌的叩响。大家望过去,只见一个穿得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来者不超过三十岁,五官刚硬,神色平和,理了个大平头。他剑眉星目扫屋里一圈,目光定在了角落里。也许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紧绷的表情松缓下来,转头对夜行者们徐徐一笑。
“打扰了,我是古潜。吞口氏派我来接易云嫦。”
嗯?他说得没有语病,但虢首封总觉得哪些有些蹊跷。
归火快步走过去。“哦,请出示事先约定好的证明。”平头男开始掏兜。
虢首封微微倾身,问叔伯仁:“鼠哥,易云嫦是谁?”
“哟?你终于脑子开窍啦?”
虢首封:“?”开什么窍?他问易云嫦是谁,这和脑子开窍有什么关系?
叔伯仁嘿嘿一笑。“那个一直一直盯着你瞅的,就是。”
虢首封掉头一看,二十七个人质,除开两个人事不知的,二十五双眼睛象隐在夜幕里的饿狼之眼,全都闪烁着瘆人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头皮一麻,却只看见一个……同样是盯着不放,眼睛却清透得象琉璃珠子。正是之前被救下来的小奶狗。
叔伯仁拿手肘拐了拐他的腰,嘿嘿笑。“对,对,没错。就是你现在盯着的那个。怎么样?是不是对上眼了?对上眼了赶紧准备聘礼,叫老大上门去为你说媒。”
“对上眼你个头。”虢首封收回视线。
叔伯仁不以为忤,继续说:“她就是吞口家的易云嫦。”
“到底是吞口氏还是易氏?”虢首封飞快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易氏也是贵阀,怎么会是吞口氏来接她回去?”
“唉,说来话长。当初易家的长子易锋娶了吞口氏的大小姐吞口婷婷。爱情结晶刚出生没多久,两口子就车祸身亡。易家那些豺狼虎豹,为了争家长继承权,想把她摁死在摇篮里。外祖母吞口氏便把她接回了吞口家。”
“整个夔地里,就属她身份最尴尬……是易家继承人,却在吞口家长大;易家恨她,吞口家也不喜欢她。”
门口的身份证明核对无误。归火喊道:“易云嫦易小姐?”
易云嫦走过去。
虢首封注意到她满脸疑惑,看向门口时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这是见陌生人时常有的小动作。他心弦倏然一紧,追了过去。
归火友善的告诉易云嫦:“这位古先生来接你回去。”
虢首封走到门口。
易云嫦的视线立刻就粘在他身上了。
虢首封硬着头皮咳了两声,低声问:“身份证明检查了?”
归火同样压低了嗓音。“没问题,和吞口家给的另一半能对上。”
虢首封转向易云嫦,指着男人问她:“认识吗?”
那个被手指着的男人傲然地扬起下巴,自我介绍道:“我叫古潜。”
吞口家的环境怎么这么复杂?自己姓吞口,养大的是易家继承人,派来接人的心腹还姓古?
易云嫦没有表态。
古潜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戳了戳,然后对易云嫦说:“易小姐,请查收一下邮件。”他特意看了看站得极近的两个夜行者,补充道:“是秘密文件,请注意隐蔽。”
虢首封和归火都有被冒犯的不适感。
易云嫦歉意地看了一眼虢首封,打开个人终端看了看。没过多久,她便收好个人终端朝古潜点点头。
古潜微微一笑:“那么,请。我们回去吧。”
易云嫦没有急着走,而是转头对虢首封手舞足蹈,还配合着口形:谢谢……谢谢你……
虢首封不由一阵头大,后背窜起一阵寒意。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一群狼狈不堪的贵阀小姐正杀气腾腾地瞪着易云嫦。这个被吞口氏养大的易小奶狗超级招黑。不吱声也能惹来众怒。
虢首封头也不回地回去原位,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窜过来多此一举。
叔伯仁冲他暧昧眨眼。谛鑫也凑过来挤眉弄眼。两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你们干什么?”
“好本事啊,虢小三。”这时候就不叫虢老三,而是叫虢小三了。
虢首封对谛鑫拍了一记后脑勺:“走开。”
“又一个‘裙下之臣’!”
“一个?”叔伯仁夸张贱笑,“你再看看四周。真的只有一个?”
“哇呜!”谛鑫回顾一圈后差点倒进虢首封怀里,虢首封让开,他靠在墙上哀怨地说:“我嫉妒了。”
虢首封:“滚开,现在是拿钱办事。过了今天,各走各的阳关道。”
“唉,这中间随便挑一个娶了,你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哪。”
虢首封冷哼:“放心,我凭自己的本能也能赚到。”
“真无情。”叔伯仁笑眯眯地望着还杵在门口的易云嫦。“你看,她还在等。”
虢首封也看见了,直皱眉:“怎么还不走?”
“在等你吧?”
“什么?”
叔伯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你回复啊?”
虢首封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叔伯仁:“回复?她又没和我说话。”
叔伯仁一拍脑门。“哎哟我忘了……她一直在和你说话,用手语。她说谢谢,想请你吃顿饭,报答今晚的救命之恩。”
虢首封怔住。
“她是哑巴。哑巴!你总该知道哑巴是什么吧?”
虢首封推开叔伯仁凑过来的脑袋。“走开……我知道哑巴是什么意思。”难怪她一直张嘴无声,难怪她总是手舞足蹈。可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阀小姐,怎么就是个哑巴呢?
叔伯仁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听说她出生的时候还哭得挺大声。六岁时被人喂了一块掺剧毒的蛋糕,命是捡回来了,声音却没了。”
虢首封眨了一下眼。
易云嫦冲他微笑,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笑得越来越勉强。那些熊猫眼、大花脸不敢有样学样蹭到虢首封面前来,却在角落里凑成一堆嘀嘀咕咕,不时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古潜低声说了几句,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跟着古潜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虢首封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满心懊悔,有种追上去说“好,那明天见”的冲动。叔伯仁的低语把他钉在原地……
“易家和吞口氏就是为了她中毒这件事才闹翻。以前还多少顾着一点面子情,现在完全撕破脸。”
“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却拼命指责对方,把她毒成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