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柔软又冰凉。
听清楚她后面一句,殷长苍顿时呆住。
他木木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心里叫嚣着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只是……
惨淡的唇嚅了嚅,他艰难的摇头:
“我……不……”
“你不愿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染上一层薄怒,顾倾城精致容颜透出几分少见的生机。
“我……”
该怎么和她解释呢,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连累她?
娶不娶,反正她从来都是自己心里唯一的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殷长苍,你今天必须娶我。”没有再给他解释或辩驳的机会,顾倾城倏的起身,“柜子里还有两套你之前去集市兑换的新衣裳,我去拿出来,我们都换上。没有红烛,我们就用白烛系上红带也行,没有媒人,我们就天地为证,总之……”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深深看向目光复杂的男人:
“你非娶不可!”
说着,她飞快转身出去。
摇曳的烛火里,殷长苍按住痛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不能承受的腹,滑落两颗男人不轻易落的泪。
……
沐浴,更衣,点烛,挂红,烧饭,摆案……
换上新衣的殷长苍看起来精神不少,一个人手忙脚乱准备完所有事情的顾倾城则双颊透红,肌肤胜雪。
天地为证,又簌簌扑落的碎玉雪声里,他们手牵手跪下,叩拜行礼。三鞠躬之后,夫妻对拜。
看着顾倾城鬓间别着的那多红绸小花有些歪了,殷长苍温柔抬手,目光和声调一样温柔若水:
“倾城……”
“你现在……可以唤我娘子了。”
他的眼睑在明显的疯狂跳动,顾倾城的心,也随之凌乱。
可是,她还是在笑,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悲色。
自己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只可惜再无报答的时间了。
“娘子……”
殷长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两人彼此垂头要完成对拜之礼时,高大的身影骤然往右一倾!
顾倾城眼疾手快抱住他,再也压抑不住悲伤:
“长苍!”
“倾城,你……听我说……”嘴巴和鼻腔里的血像汨汨不断的泉眼一样涌出来,很快,殷长苍的脸就变得殷红模糊,他紧紧拽住顾倾城的袖子,眼球鼓大,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开口,“留在这……里,好好……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即使……死了,也……会安心。你……别怕啊,别怕,我会……”
血流到手上,从温热变成湿凉,不过短短一瞬。
顾倾城用力抱住他的头,尘封的愤怒和恨意如滔滔黄河水,刹那将她灭顶淹没。
“我不怕。相公,我只有一个问题……”
软软的一声“相公”,殷长苍拽着她袖口的手,用力得直至发白。
“当年你之所以能救下我,是不是……和人做了交易?这个人,就是……荣辰。”
“……”
殷长苍的瞳孔,迅速放大。
他死死盯着她的脸,同样死死抿住布满殷红的唇。
手,突然无力的垂下去,而他的眼睛还在睁着,仿佛在说:
“倾城,听我的,留在这里,好好生活,不要问,不要管……”
伸手,将死不瞑目的眼睑温柔合上。
顾倾城垂头,在殷长苍的额心印下一枚轻吻。
长苍,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报答已是不能,那么……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报仇!
三日之后,深山里多了一座新坟。
坟头上放着一朵小小的红绸花,碑上用血写着:
亡夫殷氏长苍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