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鸦似乎很忌惮洛长安的血，一直盘旋在空中不敢上前。

一双血色的眸子对上了洛长安的眸光。

“小明，你是佛。”

“我不是……”长明抗拒地说道。

洛长安声音温柔，尽管脸色苍白，也还是对他温柔地笑着：“小明是要普渡众生的人，小明是佛，我舍不得你杀生。”

会脏了手，加了业障。

她说，她舍不得。

所有人都忌惮他，害怕他，只有她，会把他当作一个正常人护在身下，说，你是佛。

鼻子一酸，躁动不安的心率渐渐平稳下来。

“血鸦！取她的心头血！”黑衣人一声令下，那刚才盘旋在半空的乌鸦前赴后继地上前。

洛长安的胸口本来就被刺了一刀，眼下正血流不止，血鸦衔着一滴血，来到了黑衣人面前复命。

洛长安强忍着疼痛，对着长明笑：“没关系，长明，我没关系。”

黑衣人看了一眼杀气毕现的长明，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把洛长安带走根本不可能，这个男子是梼杌后人，拥有凶兽的血液，非常人可以抗衡，即使是他，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撤！”黑衣人一声令下，血鸦带着黑衣人飞远。

万籁俱寂。

躲在屋子里或者大树后面的百姓们不敢出来，只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长明，好像他是什么怪物一般。

长明不在意，洛长安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他抱起洛长安，身上的僧衣已经破烂不堪，但他还是将外衣脱下来盖在了洛长安身上。

一步一步地，向兰若寺的方向走去。

有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见了想要走上前去，却被他的母亲拽住大声呵斥道：“你跑什么跑？被他看到了是要杀人的！”

见小男孩儿还要往前走，女人几巴掌打在了他的背上。

小男孩儿终于哭了出来：“可是我想让长明哥哥看看我的拨浪鼓！”

那女子才猛然想起，她的孩子走丢的那一日，她心急如焚，哭得昏天黑地，还是长明将孩子送到她面前，还送给她的孩子一个拨浪鼓。

归根结底，她似乎并没有资格说长明的坏话。

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周围的村民都听到了，他们不觉想起了自己受过的长明的帮助，不计成本地付出，并不应该换来他们这样的对待。

一时间，众人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长明将洛长安抱到了床上。

洛长安皱着眉头，额头全是虚汗，她紧闭着眼睛，似乎在遭受着十分痛苦的折磨。

胸口处受伤的地方鲜血直流，那伤口像是不会愈合一样，即使过了这么久，伤口还是像新的一样。

洛长安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明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的脸上染了洛长安的鲜血，像是堕入黑暗的魔，丝毫不见昔日的慈悲模样。

“你没事。”长明这样说。

他听说过一个禁忌之法，只要将一百个人的鲜血放进药炉进行炼制，再给伤者服下，就可以让受伤之人起死回生。

“你没事。”长明只是这样跟她说，手中的竹节握紧，指骨根根分明。

洛长安笑得苍白：“小明，我有点疼，只是一点点……”

像是再也支持不住，长明慌张地握住了洛长安的手，眼尾染了红：“我给你做豌豆黄吃好不好？我做给你吃……”

他语无伦次，洛长安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小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紧张我哎……”像是回忆，洛长安缓缓抬头，思绪飘远。

好像记忆中的长明，总是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没有为谁紧张过，那是不是说明，长明其实也是有点关心她的？

“对不起……对不起……”

长明向洛长安道歉，即使洛长安不觉得他做错了。

她眼中划过一丝光亮，随即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小明小明，你可不可以唱歌给我听啊……”

长明垂着眸子点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心非我心，他心皆我心。”

“我执非我执，空望天下事。”

长明一句一句地唱着，声音低沉，明明是一首慈悲的曲子，由他唱出来，洛长安居然听出了悲恸。

“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

“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

“明月当头照，苦乐入禅中。”

“生性当自悟，阴缺何时休。”

……

一曲唱罢，洛长安的目光中流露出向往。

“真好啊，可惜再也听不到长明唱歌了。”

“可以的，可以听到的……”长明握着洛长安的手，无力地垂在她的胳膊上。

“可以的，可以听到的……”

洛长安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长明悲痛过度，并没有看到她正在愈合的伤口。

“那……如果我好了，长明你就再给我唱歌好不好？”

“好……我每天都唱给你听……”

洛长安见自己的“奸计”得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长明诧异地看向洛长安，洛长安面色红润，就连胸口上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愈合了，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你……”长明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洛长安见长明这副表情，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似乎才反应过来，长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没事？”

洛长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是啊，我好了～”

长明的脸色阴沉下来。

洛长安还是笑个不停：“小明小明，你不可以生气哦，你是佛，你不能生气要对我们这些凡人心存善念～”

长明不语，只是虎着脸瞪着她：“你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洛长安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也不知道，一开始确实很疼，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刚才我发现我的伤口快速愈合，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长明温眸有些冷，似乎不太相信洛长安的说辞。

洛长安委屈巴巴地看着长明：“真的……你不信也没办法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再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像不太希望我没事的样子……”

长明自然是希望她没事，但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一想到这里，长明的脸红得不成样子。

洛长安看出了长明的窘迫，一脸挪掖地问道：“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真情流露’，现在不好意思面对我啊？”

长明冷着脸：“洛施主慎言！”

洛长安有些挫败地摸了摸鼻尖，小生嘟囔了一句：“还是刚才比较可爱……”

长明闻言，只是轻叹一口气，一双温眸似乎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转身看她：“豌豆黄，要吃吗？”

洛长安刚才还耷拉着的小脑袋瞬间来了精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