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告诉你，她很想你，虽然你已经忘记她了。”

萧以年蓦地想起他很小的时候。

记忆中，他和母亲来到这里，种下了一棵很小的树苗。

他记得母亲对他笑：“小年儿，让这棵桃树陪着你长大吧～”

“娘亲不陪着年儿了吗？”

“娘亲总不能一直陪着年儿啊，但是小花会一直陪着年儿的。”

“真想看着小花长大呀～和年儿一起看着她开花，一定很漂亮。”

“年儿呀，你要好好长大，要保护好小花，小花长大了会保护年儿的。”

“年儿啊，就算娘亲不在了，你也要开开心心的呀，娘亲会让小花监督你的。”

萧以年不知道那时的母亲是不是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但是她什么都没跟他说。

眼眶有些红，就算是萧复池下狱，就算是得知被利用的真相，萧以年也一滴泪都没落，但是现在，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他的眼里打转。

“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她说她现在已经可以开出满树的花了，但是你从来没来看过。”

“她说对不起，现在是冬天，她不能开出漂亮的花。”

洛长安笑着看他，萧以年泪眼婆娑地看向那棵桃树。

“你……怎么知道……”萧以年问她。

洛长安展颜：“都说了是戏法，怎么可能告诉你嘛～”

萧以年不再追问。

洛长安的记忆追溯到了前世，萧以年坐在这棵桃树下，像是一个即将垂朽的老人一般。

他给她讲故事，讲他和母亲小时候做过的有趣的事，讲他们一起种下了这棵桃树。

他浑浊的眼眸里，满是期盼与怀念。

只是那时候的萧以年，已经病入膏肓才记起这棵桃树。

他遗憾地说：“若是我早些记起来就好了，那样我便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想要我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今世，洛长安让萧以年提前记了起来。

若是开花便好了。

洛长安这样想。

她见过这棵桃树满是桃花的模样，像是入了仙境的世外桃源，纤尘不染，美不胜收。

只可惜，现在是冬日。

洛长安有些遗憾。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鼻子上。

她抬头，就看到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雪花落在了枯黄的桃树枝上，像是瞬间获得了生机一般，那白色的雪花像是桃树上生长出的白色的桃花，清冷淡雅，一眼便入了仙境。

洛长安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萧以年伸手去接飘落下来的雪花，忽然，眼中的热泪终于像是决了堤一般，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萧以年萧以年，桃树开花了呀！”洛长安眉眼弯弯，激动地对萧以年说。

萧以年只是看着，嘴角勾起了一抹会心的笑。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忘记了。”

漫长的，温柔的，如同蓬莱岛一般的世外仙境，他的母亲早就给了他答案。

要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地长大，开开心心地变老呀。

那一日，两人在树下待了很久。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洛长安和萧以年下了山。

大雪刚停，路上的积雪大概都能没过她的鞋子。

出来的时候，夜澜行给她添了件衣服，所以即使是下了雪，也不是很冷。

一路无话。

到了萧家门口。

洛长安准备和萧以年告别，萧以年却叫住了她。

“怎么了？”洛长安问他。

萧以年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洛长安疑惑地歪了歪头，倒也不急，等他的下文。

纠结了许久，萧以年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若是还愿意娶公主殿下，殿下可愿意嫁给我？”

洛长安一愣。

那神情，让萧以年有些慌张：“殿下是觉得臣现在配不上您了吗？”

洛长安有些无奈：“萧以年，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为你做这么多的吧？”

萧以年神情纠结，眼神飘忽，就是不看洛长安，看那模样，洛长安就猜到他肯定是误会了。

她叹了口气：“萧以年，我不喜欢你，如果我从前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或者说过让你误会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见怪。”

萧以年有些呆滞地看向洛长安：“殿下……什么意思？”

“为萧复池开脱只是因为我想借用萧家的势力，为萧家减轻罪责只是因为我不想滥杀无辜，哄你开心也只是因为我很欣赏你。”

好像是很温柔的话，让她说出口却显得很残忍。

“所以，”洛长安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不喜欢你呀，放心吧～”

放心吗……

他应该庆幸才对，但是为什么听她亲口说出“不喜欢”的时候，心像是被扎了密密麻麻的针孔，疼得揪心。

良久。

萧以年的嘴角扯了一抹笑：“如此，臣就放心了。”

洛长安感觉有些好笑：真的是，她一个公主，居然被当成豺狼虎豹似的，有那么可怕吗？

“那，微臣能冒昧问一下，殿下心里，可有心上人了？”

掩映在一片竹林下的黑金色长靴听到这个问题，停下了脚步。

她好像考虑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我啊，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洛长安笑着答道。

那样轻轻落落又温柔娇俏的声音，说出来的居然是那样垂垂老矣，仿佛走完一生的话。

萧以年嘴唇翕张，最后说了一句：“一生那么长，殿下现在说这种话还早了些。”

“一生不长啊，待我把所有应该做完的事情都做了，大概就过完了吧～这么紧的时间，哪有时间去爱一个人呐～”洛长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殿下想做什么？”

洛长安的眸色认真起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要的，是一个盛世长瑾。

萧以年许久没有说话。

忽然，萧以年蹲了个大礼拜在了洛长安面前。

“萧以年，你……”

“臣预祝殿下得偿所愿，万事顺心！”

一直以来，原是他浅薄了。

这种话，若是别的女子说出来的，他不信，但是洛长安那样平静地说出这几句话，他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