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蓦地想起前世，顾辞有些颓败地坐在椅子上，然后笑意温柔。

她记得，他说：“您在，属下便安心。”

她当时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现在眼前的男子说出与前世相差无二的话，前世的记忆与今世重合，好像自始至终，顾辞总是对她温润地笑着。

洛长安愣怔过后回神，她回以微笑：“顾哥哥在，我才安心。”

洛长安最终还是因为担心顾辞央着夜澜行带她来到了前线，虽然她知道这场战斗他们能占上风，但是到底还是怕变数，总要自己来看一看才能安心。

前世的墨情告诉她，三尺峪这一战，日睦国的士兵根本就没有饮用圣水。

这件事其实也是后来日睦国的吴简因起兵造反，被抄了家才公之于众的。

从很早开始，但凡是吴简带的军队，就极少再饮圣水了，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江水或河水。

至于其中的原因，洛长安没兴趣了解，她只是利用了这一点，在吴简将要取的江水中下了药。

她们的军队驻扎在江水上游，而以水驻扎的日睦士兵就在下游，这正好给了洛长安机会，她也就运用了这一点，给敌人痛击。

洛长安自诩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只要能保证长瑾的安全，为顾辞报仇，这种事情，她愿意去做。

只是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她不在乎。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夜澜行神色复杂，他看到洛长安冷静的面容下，那双藏在袖口里的，颤抖着的手。

洛长安吩咐人把顾辞搀了回去，正当她转身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夜澜行握住了她的手腕。

洛长安一惊，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小行怎么样了？”

“阿姐，你在害怕。”夜澜行这样说。

“怎么可能？我们胜了，我怎么会害怕？”洛长安下意识地反驳。

夜澜行只是看着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能直射人心。

洛长安渐渐心虚起来。

一张苍白的唇愈发苍白，打着颤，仿佛在极力逃避着什么。

她想挣开夜澜行的手，但是他的手像是被焊在她手腕上一般，不动分毫。

洛长安有些生气地嗔他一眼，却被夜澜行揽进怀里。

一阵幽香传进洛长安鼻子里，传进她的四肢百骸，洛长安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温度。

“小，小行，我没事儿……”洛长安这样说，却下意识地缩进他的怀里，夜澜行将她抱得更紧。

“阿姐。”夜澜行这样叫她，温柔得好像一汪春水。

洛长安的脑海里不断地闪过一群人吐着血倒在血泊里，那双无助的，绝望的眼睛，像极了前世被囚在一隅之地的她。

她下药的剂量不算小，下的还是致命的药，今日但凡是饮了圣水的人，估计都不会好过。

“夜……夜澜行……”洛长安的话里带了颤音。

“嗯，我在。”夜澜行将她抱紧，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他的眼中翻涌着情绪，语气却异常的温柔。

他一直知道，他的安安虽然看上去温柔欢快，但是内心应该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的，可是那些痛苦的根源，他甚至连影子都捕捉不到。

他的安安，她的秘密，他统统想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洛长安的泪濡湿了夜澜行华贵的衣袍，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想让怀里的宝贝将心里的痛苦全部宣泄出来，不论什么方式，不论要他付出什么。

“阿姐，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夜澜行的声音不大，洛长安的哭声不小，却偏偏听进了这句话，他说，“我来。”

就像当初他神情桀骜，眼中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颠个是非罢了，殿下想要的，我给。”

“阿姐，你就站在光里就好了。”

好像这些在常人眼里难如登天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只是像翻个手掌这么简单。

她不知道夜澜行的话语里的真假，但是，好像很久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了，无论真假，她心中升起阵阵暖意。

“你应当清楚我在殿下心中的份量。”顾辞眉眼中带着类似于炫耀的情绪。

夜澜行神色不变：“阿姐自然是把顾将军放在重要位置上的。”

顾辞挑眉，知道他话没说完。

果然，夜澜行顿了顿，才说道：“但是能陪阿姐走到最后的，是我。”

目光炯炯有神，语气不容置喙。

“拭目以待。”

顾辞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比夜澜行长了几岁，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与他斗气。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洛长安半坐在顾辞的床前，迷迷糊糊地点着头打着瞌睡，顾辞看着洛长安的模样，温柔就进了眼睛。

他摸了摸洛长安的头，洛长安猛地惊醒，却看到顾辞笑着看她。

“顾哥哥～你醒啦！”洛长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可能是没睡醒的缘故，笑起来有些呆呆的，顾辞瞬间受到会心一击。

他的小殿下，不管多大，总是可爱得紧。

“殿下怎么不去休息，属下又没有受什么伤，殿下不必陪着属下的。”这么说着，顾辞却往床边挪了挪，洛长安会意，坐在了床沿上。

“我今日问了许多中了魇的士兵据他们的描述，好像是梦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洛长安顿了顿，有些促狭地看向顾辞，“所以，顾哥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呀？”

顾辞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下意识地想去捏腰间的剑柄，那是他紧张害羞时的小动作，只是好像只有洛长安才知道。

洛长安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她的眼里放着光：“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顾哥哥都害怕呀？顾哥哥跟我说说嘛～”

洛长安打听到的自然不止这些，这些士兵被梦魇住，一个个地脸色苍白，神情绝望，若不是夜澜行弯弓搭箭，一声箭鸣射穿了远处一个人的笛子，估计他们的性命堪忧。

洛长安到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幻境，她唤顾辞，也只有顾辞从梦魇中走了出来，由此可见，这梦魇当真是很阴毒的存在。

前世她并没有得到这些消息，也许是因为顾辞的刻意隐瞒，她虽然知道顾辞是因为心有所念导致战争的失利，但是个中缘由了解得并不是很透彻，今世这一见，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