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汤的汤罐才掀开罐盖，里头扑鼻诱人的香味就引得人食指大动，就连站在边上瞧着的杨华中喉结都忍不住涌动了下。

紧接着当着众人的面，那后厨的帮工居然当众就把这汤倒在了砖地上摆着的木盆里，浓白的鸭汤里鸭肉炖的散烂软糯，骨架也被炖的分离，其上还飘着香菇丁和切好的配角料，闻着那叫一勾人食欲。

但李素娘挽起烟青色的衣袖露出小半截白净的手腕，就这么个小动作已经让在场的汉子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给黏上来，谁都不会嫌弃能有多看美人两眼的机会。

她从削制好的竹筒内抽出双筷子，偏了下身子让出视线后，在浓白肥厚的鸭汤里搅了好会才捞出来只炖的都变了形的肉骨头，就连尾巴都炖烂了断在汤里，捞出来时连毛都瞧不见。

“各位瞧仔细了，这是我吩咐我家丫鬟去逮的两只耗子，一只当着大家伙的面才丢进去，这只是之前丢进去的。”李素娘嗓音柔和如出谷的黄莺，再加上她不急不慢的语调让众人听着也觉得有几分信服，“我家的老鸭汤是之前就炖好了在炉灶上细细熬着的，每日里也都限着份供给各位客人，为的就是保证我醉仙楼的口碑招牌。”

她缓缓的道：“这位客人既然说这老鸭汤里有耗子，这只是我进酒楼前就吩咐要先扔进去的，已经被炖如烂肉，可是和这位客人手上拿着的完全不一样。”

此话一出，楼内的食客包括在外围观着的人群都把目光放在了她夹着的老鼠肉上，果然是外面层肉都炖开了，虽然不如鸭肉和骨架炖的分离，但也能明显看出来区别。

杨华中却是不服，“我可没说这耗子是在你们炖的时候就跑进去的！万一是你们家半道打开放料时跑进去的呢？又或者是你家送上来前换了汤罐进去的都说不准！”

一听此言，李素娘娇美的脸上顿时笑意更浓，但眸子里的冷意也愈发刺骨，“那这位客人的意思是，这耗子说不准是在上菜前或者中间掉进去的？”

“当然！”杨华中不假思索的开口，又把耗子比到她的手边上，“大家伙瞧仔细了，她这耗子可和我手里头的大小不分上下，你们想想这能上哪抓耗子去，铁定是在自己家酒楼啊！”

这煽风点火的口气生怕事情闹不大一般，李素昭气的俊秀的脸都涨红了起来，咬着牙紧捏着拳头气冲冲的就要上前，没想到被李素娘拦住。

她抿着唇对李素昭安抚性的笑了下，心内不禁得叹气这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没经历过什么事性子也冲动了点。

对方明显是挑着楼里头人都不在的时候来闹事的，掐着点来针对他们家。

“阿梨，把另一个汤罐也给打开。”李素娘没有对他的话进行回击，而是吩咐阿梨开盖。

原本就候在旁边摩拳擦掌的小丫头听了这话，也不怕烫，立马就用了湿抹布裹着汤罐把手，单手提着将老鸭汤给倒了出来。

这回不少人都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情况，就连二楼上的离王也有了点期待，他倒是想瞧瞧这小妇人怎么化解这事。

第二罐汤罐里倒出来的老鸭汤明显不如第一罐炖的浓滑，但升腾的热气却能让人感受到高汤的温度，而之前被丢进去的耗子已经被活活烫死，此刻的大半部分皮肉都被烫开了。

杨华中不屑一笑，“掌柜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们这耗子肉能吃不成？”

这般讥讽的话让阿梨杏眼怒瞪，“你说话放客气点！我家娘子不跟你计较那是不愿失了身份，你还真当你是哪根葱哪根蒜了！”

“嘿！爷在跟你家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个下人来插嘴？”杨华中被李素娘呛不好骂回去，那是顾及着她身后还有钱家撑腰，可这小丫鬟都敢给他脸色看，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了，“当心爷把你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给你掌烂！牙尖嘴利的！难怪能是主仆了。”

钱家他得给脸面，可这钱家办事的狗养的狗还能把他给咬了不成？

不过这醉仙楼的女掌柜长得不错，就连她身旁的丫鬟都长得俊俏极了，还真是让人眼馋的紧。

杨华中的眼神立时就有点不规矩的上下打量着，咧嘴笑着，一口黄牙看着好不恶心人。

“放肆！你——！”阿梨怒极了，脾气也跟着就要上来了。

见状李素娘顿感不妙，光是汤里闹耗子这事儿就算澄清了他们也得受点影响，这要再加个打了客人的石锤，这醉仙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阿梨！”李素娘轻声呵斥，看着养的白嫩细净的手居然力道颇大，掐着她的手腕拦了下来，但练过武的怎么样都比她这拿菜刀的力气大，险些没制住让她动手打了人。

“哟！这脾气大的还要打人呢！”杨华中见势立刻就跟着吆喝起来，他身旁那几个看着就是一伙的也跟着帮衬起来，摆明了是耍流氓的架势。

这一闹就连后厨的帮工们都跟着怂了下，其中系着围裙的矮胖男人犹豫着道：“掌柜的，要不然咱们赔点银子算了吧，这帮人看着就是地痞流氓可不好惹。”

话也是说到了其他人的心坎上，就连跑堂的几个伙计们也小声的附和着。

这点小动静传到了杨华中的耳中更是让他得意极了，“掌柜的，你这话说到现在可还没把事说明白呢？你们醉仙楼是仗着店大欺客？”

“我醉仙楼开门做生意就没有店大欺客这四个字存在过，你既然敢死口咬定这耗子是我们醉仙楼的，那咱们就拿上这两罐汤去公堂上辩驳几句！”李素娘可还真没怕过，她冷笑着高声道：“瞧清楚，这只耗子是当着诸位的面扔进去的，还炖闷了好会的功夫，瞧瞧，这皮肉都被烫掉了，可这位客人手里拿着的耗子只掉了点毛，皮肉看着也只是烫熟了点。”

她把话引到了两只耗子的对比上，“小妇人也请各位看仔细了，若真是从我们老鸭汤里捞出来的耗子，这不止于连皮毛都烫不掉吧？”

众人定睛一看，可不是嘛，杨华中手上拎着的死耗子就连层皮都没烫掉，跟从温水里捞出来的没啥两样，完全和李素娘手上的比不了。

“李掌柜说的不错啊，这我自己家杀鸡杀鸭的，用开水烫了去毛，那一抖还掉一片呢！要是水温高啊连皮都能给烫没了，这耗子怎么可能比鸡鸭的毛还厚还多？”

“说的没错，这耗子就算再厚的皮，毛总得烫掉吧？”

“我一开始看着这帮人就像是故意跑来闹事的，现在被李掌柜揭穿了面子上怕是下不来了。”

……

各式各样的议论声钻入杨华中的耳中，让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起来，他强撑着道：“那说不准是你们楼里的耗子爬进这汤里的呢！总归都是你们这的耗子！”

阿梨讥讽道：“那你的意思是这耗子招摇过市的爬上桌子去你汤里洗澡？是你瞎还是在这吃饭的客人都眼瞎？这么大个耗子还能看不见？”

这话直接引得在场的人哄笑成一团，更有人扯着声道：“杨华中！我看你是想吃霸王餐故意跑来坑人的吧？！”

“放你妈的驴屁！老子有的是钱还能吃不起一顿饭！”杨华中被笑声嘲弄的脸上都挂不住了，他只觉得丢人极了，咬着牙道：“我不管！这耗子是你们楼里的，你们就得负责任！”

“放心，我们自然会负责任。”李素娘收起脸上的笑意，眉眼稍上的冷意立刻被染上了点，“阿梨，送他去见官，若是县官大人判是我们醉仙楼的过，我们就认，若不是的话，那就是他敲诈勒索！意图中伤我们醉仙楼的招牌！”

阿梨早就在等这话，脸蛋激动的都变得红扑扑的，“好嘞！”

“你们想干嘛！”杨华中立时察觉到不妙，脚底抹油就想逃，可楼里头的伙计和帮工们早就把路都给堵死了，纷纷撸着衣袖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们这一行人。

“不干嘛，你要上公堂说理那我就陪你说说理。”李素娘“啪——”的下把手中的竹筷优雅拍在桌上。

而这动静如同在敲打着杨华中这几人的心头，他们只不过是想趁机赚点钱，可谁想到这醉仙楼的女掌柜居然还是个厉害人物。

杨华中额头上涌出冷汗，就连喘气都发虚了起来。

他不能见官！哪能见官啊！

此刻的他心里头悔恨交加，恨不得能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无端端招惹钱家做什么！他真是赌钱输的昏了头！

不知是他们中谁先经不起这层心理考验，突然爆发出声歇斯底里的怒吼，“老子跟你们拼了！”

这声吼出来后，醉仙楼的一楼大厅内顿时就乱成了锅粥！闹事的四、五人居然当众就和醉仙楼的伙计、帮工们打了起来！

杨华中趁势想溜，却被阿梨眼疾手快的擒住，“我看你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