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荣茂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般在整个柴房里轰然响起。
屋子内的人心思各异,但要说最不能接受这事儿的人是宋香雁,她没有急着反驳,却是笑了。
她颓废的坐在那,双瞳放空,没有任何焦距,听到程荣茂这话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般,钱老太太,钱夫人和钱老爷听到这话皆是看着她,想听她做何解释。
虽然这三人明显是不信的。
“老爷,夫人,老太太,程荣茂从一开始进钱府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要对钱家的家产下手,他说,钱家一家子人都是傻的,只要他稍微动点心思,以后钱家都得改名叫程家!哈哈哈哈——”宋香雁坐在那,头发散乱,说话的声音喑哑晦暗,透着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经过今晚上的折腾,她对程荣茂已经彻底绝望了,她从没想到自己曾爱过这样一个心狠如蛇蝎的人,直到最后一刻甚至还想着要将她拖下水,要她与他一起去死!
她可是,将自己的半辈子都托付到他手上了啊,她还想着,等他真的拿到地契了,他就会带自己离开,过上那所谓的吃香喝辣的富足生活。
然而,这一刻宋香雁终于清醒过来,一个在危难时候都能毫不犹豫将她拖下水的人,他能念得她几分好?
“宋香雁你这个贱人,你给老子闭嘴!”程荣茂没有想到宋香雁竟然会将他曾跟她说的这些东西悉数吐出来,他原本以为,她不过就是跟他对峙罢了,他都想好了如何应对。
可是这个女人说的话却是致命的,尤其是对钱家来说。
他摆明了是把整个钱家当猴儿耍!
宋香雁没有反驳,却是笑了,她笑的双肩都在不停地颤动着,笑的疯狂,没有丝毫礼仪标准可言。
“带进来。”沈子言见宋香雁将这整个事情经过说的差不多了,遂开口道。
门开了,几名衙差押着风蓉缓缓走了进来。
风蓉嘴上被封了根布条,到了这些人面前,被衙差押着跪下。
她与程荣茂对视一眼,可下一刻却又赶紧将目光挪到别处,她想张嘴说冤枉,可是布条将她的嘴封住,她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除了宋香雁之外,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懵的,或诧异于宋香雁的癫狂,或纳闷于风蓉的身份,或怀疑沈子言的此番举动,心思各异,却没一人开口。
气氛诡谲而森然。
沈子言将目光看向钱锦,可钱锦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望着莽莽星河,浩浩苍穹完全没有想要开口解释这一切的冲动,他觉得这种事情是耻辱,他不可能当着钱家所有长辈和其他外人的面,堂堂正正的告诉自己父亲:你被戴绿帽子了,还是很大一顶!
最终,这事儿还是由沈子言向众人一一叙述。
席间,钱家几人的脸色几番变换,到了最后却仍旧是臭着一张脸,钱老太太拄着拐杖,那拐杖狠狠的敲打在宋香雁和程荣茂的身上,她嘴里念念有词:“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原本宋香雁的孩子流产她还心疼过她,甚至还对自己贴身的婆子嘱咐了几句,让她多派些人手照顾她,为的就是担心她伤心过度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钱老太太活了半辈子,也只有一个愿望:家宅平安,和睦美满。
然而,只是这短短的一个愿望都被打碎了个干净。
很快,宋香雁被钱家的奴仆绑着双手双脚桎梏,钱夫人在旁边说要将她浸猪笼,钱老爷没有看她,但是一双拳头攥的紧紧的。
他生平最爱面子,却没想到,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了他的短,宋香雁好的很,给他戴了一顶很大的绿帽子!
而风蓉,是程荣茂的妹妹,这也是沈子言告诉大家的,顺带将程荣茂如何得到麝香粉,如何下毒,大家如何会以为是张春一事交代的一清二楚,条理清晰,至此,程荣茂成了罪魁祸首。
“风蓉是我妹妹又如何,那麝香粉我是拿过,可有谁真真正正的亲眼看到我下毒了?!除了张春没了吧!这一切可都是你的推理预测罢了,不过就是想洗脱这个小寡/妇的嫌疑!”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程荣茂这种人了,死到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
“我可以证明!我听到了你和五姨娘说的所有话!”柴房外面,一疏小步跑了进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似玉石相击般好听,透着一抹稚嫩。
一疏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如碧,如碧想要去拦住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拦不住了,只能上前来将人抱住。
一疏被她抱在怀里,他搂着如碧的脖子,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娘亲,大姐姐是好人,我得把我所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这样她才不会被杀头。坏人才是罪有应得的。”
李素娘站在旁边,这是钱家的家事她本来不想掺和,知道了再多对她也没好处,可所有的心思却在这一刻被悉数瓦解。
她瞧见小孩儿晶亮的眼底有灼灼星辰弥漫,璀璨生辉,视线与他交汇的时候,他的眼睛弯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像是二月的春风温柔和煦,温暖了数九寒冬的冰霜。
小孩子惯不会说谎骗人的,更何况,在钱家人的认知里,一疏一向是个讨人嫌的小孩,是人见了他都得教训几番出出气,所以,就连他这样顽劣调皮的小孩都愿意跳出来作证,那依次可见,程荣茂干的这些个事情可谓是板上钉钉,再无法反驳了!
“程荣茂涉嫌下毒害人性命,偷窃钱家家产,教唆他人等数罪并罚!来人啊,给我即刻关起来,打入大牢!”沈子言一出声,就有几名衙差将人绑了起来,利落的带上手铐和脚拷就把人往外面拖走。
程荣茂还想挣扎些什么,可是眼前的所有证据明显都指向了他,他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沈子言嫌他聒噪,直接让人封了他的嘴,这才平静下来。
至于宋香雁,她虽然没有犯什么法,但也不守妇道,犯了七出之条,衙门无权处置,交给了钱家。
钱家打算将人浸猪笼,毕竟宋香雁让钱家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若是不处置了她,实在让钱家脸上无光,若是传出去,大家只会笑话钱老爷。
真正的真凶已经抓到了,李素娘得以洗刷冤屈,这会儿,钱老太太叫住她,与她赔了个礼。
活到这把岁数,自是看惯了人间风云幻变,能屈能伸,既然是做错了那她自然是要道歉的,她朝李素娘微微俯身,说了句老身惭愧。
李素娘大大方方接受了老太太的道歉,老太太事后还命人给她拨了五十两银子,其中二十两是置办宴席的钱,另外三十两是赔罪。
毕竟,人是他钱家请来的,但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给李素娘造成了不少麻烦,所以另外三十两当做赔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程荣茂被官府的人带走,宋香雁被钱家的人带走,而张春由于是被冤枉的,也将人给放了。
至于风蓉,有衙差来问沈子言做何处置,沈子言让人将她放回了春满楼。她是被他抓来做证的,沈子言知道程荣茂这人的性格,不见棺材不掉泪,而风蓉是他嫡亲的妹妹,真相摆在这里,他也否认不得。
可沈子言不知道,这人竟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事情告一段落,沈子言先同几人告了别,今日衙门事务繁多,他需要腾出很多心思来处理,并和钱锦,李素娘,薛敏之约定改日请他们吃饭。
薛敏之应下,对于沈子言的态度也没有先前那么抵触了,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出了很多力,只要他不将主意打到嫂嫂身上来,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