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秀才不错，可书读的再多，那些咱们都懂得道理却也没见他懂了几分。”李素娘道：“人活一世，总不能一直为着别人去活，一时还好，一世却也是太累了。”

这是李素娘上辈子悟出来的道理，她清楚人活在世上避免不了要随波逐流，遵从某种特定的道理或者规矩。

比如孝道、女德这些让人逃不开的枷锁铁链，可若是一辈子都要背负下去，畏畏缩缩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就好比她上辈子的确是按着世人所要求的去做了，孝顺爹娘和公婆，为不知死活的夫君守了一辈子忠贞，用自己的豆蔻年华支撑养活了薛家众人。

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自己的终身大事被亲爹拿去博好名声，亲弟弟被继母刘氏苛待，好心相待的妯娌却是把她卖给了人贩子换取银钱。

人活一辈子，到头来只有为着自己才是对的。

“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李素昭被她这番大胆的言论吓着了，慌忙伸手放在唇上“嘘”了声，生怕被旁人听到传了出去，“要是被爹听到肯定少不了一顿骂，可要是被外人听到传出去，不指定背后要说什么呢！”

见李素昭如此谨小慎微，李素娘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她明白李素昭是为她好不错，说的也都是对的话。

可一些事就算是会遭人非议却也一定要做，否则她重活一辈子的意义又在哪里？

但李素娘同样也明白自己此时的想法和说辞的确是太过于让人觉得惊骇，但好在李素昭年纪还小，往后还有时间慢慢的教导。

“好了，姐先回去了。”李素娘瞥了眼石台上脏臭的抹布，眉头不自觉的紧皱了起来。

刘氏懒馋还不爱干净她是知道的，李素娘没出嫁前，李家的饭菜都是由她来做的，就这刘氏还得站在跟前死盯着她用油用盐的量，生怕旁人偷吃了点去。

可真按照刘氏这种邋遢的性子来做饭，真不会把李家人都给吃的上吐下泻么？

“姐，我送送你。”李素昭一听她要走，原本端起来的姜汤又重新放回了灶台上，上前伸手掀开布帘。

两人才出了厨房还没站稳，就瞧见李婉瑶搀扶着一粗布麻裳的老妇人气势冲冲的从外面奔了进来，才进了院门口就对上了眼。

那老妇人二话不说，瞪眼叉腰就开始狂骂，唾沫星子横飞，“我还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来作践我的心肝！不过就是个给人守活寡的下贱胚子而已！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敢来撒泼欺负我外孙女！改明怕是就得骑在我们这帮长辈头上拉屎撒尿了！谁家外嫁女像你似的这般不要脸，成天回来打秋风要吃要喝的！我都替你臊得慌！没皮没脸的玩意儿！”

马氏骂的是酣畅淋漓，完全没有半点是上了年纪的模样，中气十足的堵在院落门口，颇有要把李素娘堵在这好好骂一顿的气势。

而站在马氏身边的李婉瑶正得意的扬着下巴望着厨房门口站着的两人，与之前哭哭嚷嚷的模样相比，现在倒是气定神闲了不少。

李秀才才在东厢房的床上歇下，腿还没搭上去就听见了丈母娘的这顿痛斥叫骂，坐起身没顾得上披件外衫就往院里去。

刘氏跟在他的身后，忙不停的拿了件衣服搭在李秀才身上，瞥见了坐在主屋里头吊儿郎当磕着瓜子的李德元，气的伸手在他耳朵上使劲一拧，也给顺带着揪了出去。

院里头此时正吵的翻天覆地呢，马氏仗着年纪大比李素娘高了两个辈分，嗷着嗓子就差没指着她鼻子痛骂。

而李素娘站在原地不恼也不出声，听见主屋里走动的声响才侧过脸，对着才出来的李秀才和刘氏高声道：“爹和二娘出来的刚好，老太太才过来就稀里糊涂的大吵大闹了顿，看样子倒像是糊涂了，先让大哥去请个郎中过来瞧瞧吧。”

马氏怒骂，“你才糊涂了！丧了良心的白眼狼！怎么当初你娘走的时候没把你捎带上！我闺女这后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到头来还欺负到自家人头上了！不要脸的烂货！活该嫁到薛家去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