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岁峰到出云峰,一去一回也?不过一个时辰。
清远踏入出云峰藏书阁,贺楼明跟在身后如同小尾巴。
清远端坐在藏书阁中,玄色桌上放着几本刚寻出来的典籍,泛黄的书页上字迹潇洒飘逸,白皙的手执上书卷,伴着阁中氤氲而起的香,他像是一块细腻的玉,清透无暇又?温润谦谦。
贺楼明扫过他手上的书卷,发现都是关于神魂的。
他微凉的手指按在清远的眉心?,语气有些低沉,“是不是......安抚我很难?”
他已经拥有了记忆,但那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上看,清远之前连风月都不沾,硬生生的被逼着哄两人,想来也是劳心费神的一件事。
手中的书被轻轻合上,清远开口,“也?不是很难。”
只是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罢了,到最后也是因为他在一个没安抚成功之前碰了另一个,要是这次小世?界中也不只一个神魂的话,说什么也?要一个一个来。
贺楼明扫过他线条分明的手腕,视线又转到他一双带着沉思的眼眸上,“要不......你就别去安抚那一片了?”
反正当初也?安抚过,只是失败了而已,如今他也?好好的,犯不着再?去累上一回。
他说,“只是一片神魂而已,不要了就不要了。”
贺楼明面上无玩笑的痕迹,认真地看着清远,他如今眼中没有了阴鸷,更显出漂亮的眼形,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清远,像是单纯的孩童。
清远微微一愣,旋即向后者招了招手,贺楼明面对面地坐在他腿上,伸手环住清远的腰身,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清远笑了笑,“那可不行?,”他手指在发丝中穿梭,“也?不是很难,只是......”他说到这顿了顿,又?想起了上个世界的事?情,有些迟疑地问道,“如果我和另一个你在一起了,你会怎样?”
“另一个我?”贺楼明语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总归不可能杀了的,放心吧。”
这?话让别人说起来有些夸大,但由贺楼明说起来就正常多了,他占有欲最强的那一阵,清远看别人几眼都要被贺楼明威胁说要杀了那人。
他那时偏执阴郁,死死地攥住人,哪怕手上鲜血淋漓也?不肯松开一分。
清远沉吟了一阵,心?说这回一定不会同时招惹两片神魂了,他慢慢地抚摸着贺楼明的发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静谧。
贺楼明侧头在他面上碰了碰,发丝拂过带着微微的痒意,“我这?回好好的,不给你找那么多事?了。”
清远说,“你这?回要是再将局面搞混怎么办?”
就像上个世界那样,贺楼明使劲的刺激贺楼星,那真的是让人头疼。
贺楼明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道,“这?回应该不会吧,”他微调有些轻,连自己都不太确定地开口,“毕竟这?次又不是没安抚,只是失败了而已,应该能有点用。”
贺楼明看见清远无奈的眼神,心?下一软,“我这?次一定好好的,要不然我就自己安抚自己。”
清远额头抵住他白净的额头,没再说话。
两人又?在这里待了几天,期间贺楼明还去了一回魔界,魔界有隐曜在那,看起来一切都安好。
内室中贺楼明看着清远,缓缓地闭上眼睛,清远摸了摸他额头,神魂也?去往小世界。
——小世界——
大雍二十?二年,开国帝王清启病逝,传位于皇太子清远,岁末改年号为征和,尊号:锦仁帝。
时乃九月,虽已是晚秋,但御花园中仍是花团紧簇,经花房能人之手培育出来的各色花朵怒放斗艳,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再?配以常年青翠的松柏竹,纤巧中又带着庄重。
锦仁帝身边的太监苏安瞧着三十?左右,面颊微微圆润,笑起来一团和气,实则心?细如发,谨慎细微到了极致。
有宫女步履芊芊,白净的手上端着托盘走来,头上珠花风中微颤,她轻声道,“公公,奴婢将这?个给皇上呈去。”
她垂首露出细嫩的脖颈,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香。
苏安手上拂尘微微甩了甩,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宫女,声音有些许尖锐,“这?是什么?”
宫女道,“是安神的茶。”
已是下午,锦仁帝公事繁忙,是有喝茶的习惯。
苏安瞥了一眼红木托盘上的白色瓷碗,“给咱家吧,咱家端进去。”说着,便要伸手接过。
那宫女一怔,惊诧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柔和的面容,素齿朱唇、双瞳剪水,虽算不上绝色但瞧着舒服温柔。
她这一抬头,看着一双沉沉的双目,精锐的眸光之下像是能看透她的一切心?思,心?中一慌,便很快地低头。
苏安冷笑了一声,端过托盘,意味深长地开口,“仪元殿那位好说话,但你忘了梵华宫的那位吗?”
他看着面前脸色微变的宫女,提醒道,“明极殿”。
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投石如水,宫女心?头一震,面色已是煞白。
锦仁帝登基后宫无女眷,仅有的两位也?皆是男子,群臣上书说希望陛下广纳宫妃开枝散叶,陛下拒了之后皇宫中便有宫女心?思活络起来。
不说诞下皇子日后的荣华富贵,单是锦仁帝清远便是清雅温润的谪仙之姿,此等诱惑之下有人便守不住心了。
明极殿是陛下处理公务的地方,有一名宫女自持美貌,便大胆勾引锦仁帝,说些愿意为陛下诞下子嗣已保王朝安康之类的话,却不知那日贵君正在殿后休息。
她说了这?话后那位桀骜骄纵的贵君便走了出来,当着锦仁帝的面抽了她一鞭子,命侍卫人打了个半死,惨叫了一夜直至天明才气绝身亡。
宫女顷刻间已被冷汗浸湿后背,连忙跪下道,“公公,奴婢一时之间被猪油蒙了心?,求公公宽恕啊。”话到最后,已是带了哭腔,身躯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苏安心?中微叹,“罢了,我要真想要你命,就不会出声提醒了,你下去吧。”
锦仁帝不过二十?又?四,俊美又无子,今日之事?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
苏安微叹,这?一国至尊无子终究不可,梵华宫的那位如今仗着家室不让群臣再说纳妃一事?,可这种情况又能持续多久。
他摇头不再?想这些,而是恭敬地将托盘端了进去,“陛下,安神的茶。”
清远伸手端起,淡色的唇畔微抿了一口便放下,“苏安,”他道,“陪朕去走走。”
秋高气爽,天边飘着几抹白云,像是如棉絮一般。
苏安忙不迭地应下,两人沿着宫中道路慢悠悠地走,赤色宫墙上留下了时光的印记,墙上琉璃瓦上反着莹莹的光。
清远没坐歩辇,只和苏安慢悠悠地走着,夕阳余晖落在身上,带着微弱的温度。
苏安拣些逗趣的话说给陛下听,清远亦是很给面子勾起了唇,正这时一位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两人面前,他额头触到地上,急匆匆道,“求求皇上去看看王君吧,他已经病了多日了。”
到最后已是红了眼眶,额头不住地触地,带着必死的决心。
清远一顿,继而命他起身,“顾景他......病了?”
说着已是转身踏上了去仪元殿的路,苏安心?中一慌,也?急匆匆地跟上。
仪元殿,内室。
床榻上的男子面上带着些不正常的红晕,一头墨发垂下,露出的手腕清瘦苍白,上面淡青色的血管透着几分脆弱,他额上搭着一方雪白湿润的汗巾,殿中满是苦涩的药味。
一位瘦弱的小太监守在身边,看见清远了慌忙起身行?礼,却被清远摆手制止,他眉心?微皱着看着床榻上的身影,声音有些低沉,“太医怎么说?”
太监道,“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着天转凉引起的发热,留下了药,但一连低烧了三天也不见好。”
他低声哀求道,“陛下千万别怪王君,王君不让奴给您传话,是奴自作主张的。”
清远看着床榻一脸病容的人,哪怕是闭着眼睛,仍看起来睡得不安稳,睫毛微颤着,像是要醒来。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太监道,“你们都出去,朕一人在这。”
苏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只躬身退了出去。
硕大的殿也只剩下二人,清远看着顾景苍白的手掌,想了想,还是往上拉了拉被子给他盖住,却没想到这个动作使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顾景声音涩哑,他看清眼前人影后顿时睁大了眼睛,伸手欲碰他,却在半路生生地顿住,声线颤抖着开口,“陛下,您来了。”
他声音微弱,一双茶色瞳孔中却微微闪着亮光,分明是希冀之色,却又闭了闭眼睛,喃喃道,“陛下,您走吧,莫让贵君生气。”
清远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眼前人烧得额上滚烫,手却是一片冰凉,“无事?,”清远淡淡道,“朕就在这陪陪你。”
顾景闻言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他到底是没再?开口,慢慢地往里面挪了挪身子,“陛下上来吧,傍晚寒凉,我身上的病不会传染的。”
清远闻言慢慢地脱靴上榻,身边的人蜷缩在一起,给他腾出了很大的空间。
他手指慢慢地摩挲了片刻,而后轻轻地拍了拍顾景的脊背,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地迷茫,“朕好像有一个月未见你了。”
平时宫宴顾景很少出席,今朝一见,却看到昔日太傅之子、记忆里那个康健温和的长子顾景竟消瘦至如此模样。
顾景眼中似有水光滑过,一滴温热的液体落下眼角,他平静开口,“我平时很少出仪元殿,陛下未见也?是自然。”
这?不过是面上的话,还有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
贵君霍言钰眼里容不下沙,可偏偏这位骄纵、与陛下情投意合的人,到底是没做成王君。
作者有话要说:四个神魂,由当初第一个世界分裂而来。
后宫两个,剩下的还没出来。
清远也没了记忆。感谢在2021-03-2322:27:56~2021-03-2422: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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