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郭陵延对视了一眼，皇帝便对着那太监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那皇后宫里的太监跪在地下，哆哆嗦嗦地说：“皇后娘娘从寿康宫回交泰殿后，身子就感觉不好了，开始发起烧来，皇后娘娘还不让传太医，谁知道皇后娘娘过一会开始神志不清，说话也迷糊了，皇后娘娘的乳母吴嬷嬷急得没办法，自己找了刘太医来，谁知刘太医看了说恐怕不好了，让快叫皇上来，皇上……”

皇帝一听急了：“奴才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会突然不好了！皇后出了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着！”

郭陵延出声提醒道：“皇上想怎么处置奴才们都行，但现在皇后娘娘情况危急，皇上还是先往交泰殿去吧，奴才先到东厂去，皇上什么时候传奴才，奴才随时就到。”

皇帝点点头，就带着小顺子和皇后那边来的小太监，赶往交泰殿去了。

交泰殿内，皇后仰躺在床帐内，呼吸急促，双目紧闭，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刘太医眉头紧锁，不住的叹息，吴嬷嬷跪在床前啜泣着。

刘太医痛心疾首地对吴嬷嬷说：“嬷嬷，皇后娘娘病成这样，怎么不早点叫臣来呢？如今臣也无能为力了啊！”

吴嬷嬷一边哭，一边说道：“刘太医，不是奴婢不想找您来，是皇后娘娘不让声张啊！娘娘甚至不让请平安脉的太医把自己的病情如实写在太医院的记档里，娘娘她……”

“你说，皇后她是怎么了？”

吴嬷嬷抬眼，只见皇帝带着小顺子进来了，连忙行礼：“给皇上请安……”

“皇后为什么不让声张她的病？她说不声张，你们这些奴才就听之任之了吗！难道不懂得主子的身体是第一位，皇后有事，我拿你们是问！”皇帝低声吼道。

谁知道，刚才已经昏迷过去的皇后此刻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皇上，请不要责怪奴才们……这些都是臣妾一个人的主意……”

皇帝连忙凑到床前，只见皇后平日里抹着用来掩饰脸色的脂粉，因为刚刚高烧出得汗已经剥落，露出死灰一般的面色来，高瘦的颧骨上有两团不正常的红云，眼下青黑，嘴唇发白干裂，眼睛却瞪得又大又明亮。

皇帝看了，倒退一步——他明白，皇后看起来死相尽显，已经撑不过今晚了。

他咬着牙问刘太医：“还没有没有办法？凭你是行针也好，用什么珍贵药材也罢，都要给朕把皇后给救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刘太医还没说话，皇后便虚弱地笑笑，说道：“皇上，请不要为了臣妾为难刘大人了。臣妾的身体如何了，臣妾自己心里清楚，从得了肺痨的那时候开始，臣妾就没让太医告诉任何人，就算吃药，也只是挨日子罢了，最后臣妾死了，皇上还是会怪罪太医们治得不好，何必呢。臣妾走得干干净净也就是了，不愿再连累任何人。”

皇帝语塞，皇后便对众人说：“都下去吧，本宫有几句话想对皇上单独说……吴嬷嬷，你留下吧，可以吗，皇上？”

皇帝感觉喉咙很堵，只得点点头。

刘太医和宫女、太监们都从皇后的寝宫离开了，皇帝和皇后相对无言，只有跪在地下的吴嬷嬷轻微的啜泣声回荡在宫里。

皇帝沉默了一会，说：“皇后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朕？”

皇后摇摇头道：“告诉皇上又如何？不是白白让皇上担心吗？臣妾从那一天开始，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干干净净的走，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皇帝的面颊剧烈抽动了一下：“你果然还在怪朕。”

皇后空洞地嗬嗬笑了两声，说：“臣妾不敢怪您，也不愿意怪您，臣妾也不该恨敏妃，毕竟敏妃只是把实情说了出来，是臣妾自己没有胸襟，没有气度，才害得孩子没了，自己的身子也毁了的下场。”

皇帝无言，一会又说：“不是说好了都不要提那件事了吗？”

皇后低头道：“皇上，臣妾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您说臣妾怪您，您那么多年又何尝不怪臣妾呢？”

皇帝移开了目光说：“朕已经为了这件事责罚敏妃了。”

皇后摇头道：“您不该因为这件事责罚敏妃。您让臣妾入宫，加以宠爱的理由，只是因为臣妾像您年少时的一位宠爱的侍妾，赵璇玑。就算敏妃不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臣妾在这后宫之中，早晚也会知道的……”

皇帝沉默，皇后盯着床帐的顶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赵璇玑……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在皇上身边仅仅三天，就让他念念不忘……我和你究竟差在哪里呢？”

皇帝忍不住说：“你不要再提她了。”

皇后笑道：“是臣妾说到您的痛点了吗？臣妾不是要说她的坏话，臣妾只是羡慕她罢了，虽然只有三天，却得到了皇上真心的宠爱与长久的怀念，这一点，不仅仅是我，恐怕这后宫的妃嫔们，也没有一个人能得到……”

皇帝沉着脸说：“你已经是皇后了，这还不够吗？当日，你因为敏妃告诉你璇玑的事而滑胎，事后找朕来大吵大闹，已经是不该了，有损母仪天下的品德！朕看在你因滑胎伤心的份上，不仅没有处理你，也不大宠爱敏妃了，谁知道你从那之后就一直冷着朕，你当朕看不出来吗？”

皇后苍凉地大笑着，说：“皇上，您果然都知道！您都知道！可是您让臣妾怎么办呢？装作不知道这一切，若无其事的继续利用这张和赵璇玑差不多的脸，享受您的宠爱吗？明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通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臣妾还能毫无芥蒂吗？臣妾唯一的错误，就是傻，明知道自己嫁给了帝王，还妄想帝王的真心……落到今天这个结局，也是臣妾咎由自取了！”

皇帝忍不住发怒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