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切好了,梅若雪开始烧火,陈氏还守着那一筐菜哭个没完没了。
煮了面条,过了凉水,梅若雪在锅里添了水,架上火过来把野菜挑拣出来,洗干净后焯水放在一边,用小锅灶做了小半锅肉酱出来。
都做好,分了两个盆,看了一眼坐在外面发呆的陈氏:“娘,若晴上一次差点儿被摔死,你没忘吧?”
提到这里,陈氏一下就憋回去了眼泪,点了点头。
“我不是怪你,只是这一次梅宽又回来了,你得保护好若晴,她那一身伤还没好呢。”梅若雪扶着陈氏进了灶房:“这面条和炸酱端屋里去,我锁了门你们好好吃饭,外面的事情我想办法,行不行?”
陈氏一把抓住了梅若雪的手:“若雪,你也打不过那梅宽的。”
“没事,他在我手上占过便宜吗?”梅若雪看陈氏眼里确实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笑了笑:“娘,梅家到底多心黑,你比我和若晴知道,你不糊涂的时候聪明的很,该知道咱们娘们接下来该怎么活。”
陈氏吸了吸鼻子,垂下头:“是娘没用,娘让你们姐妹受苦了。”
“没事,我长大了,以后我保护你和若晴不受苦,但你要听话。”梅若雪柔声细语的和陈氏说,陈氏抬起手压了压眼角。
人也没那么沮丧了:“好,娘听你的。”
“那进屋去好好吃饭。”梅若雪发现梅若晴说的还真没错,陈氏这人,捧着说能上天。
安抚好陈氏,梅若雪把吃喝送到屋里,窗户从里面插好,这才锁了门提着面条急匆匆的往荒宅去。
荒宅的大门连个锁都没有的,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但大门够高也够厚。
梅若雪进了大门就见平安在拔草,那一身黛蓝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有些短了,不过比原本那一身顺眼。
听到动静,平安看过来。
梅若雪笑着把食盒提起来给他看:“我做的肉酱面,过来吃饭。”
平安嗯了一声去井台,一会儿工夫拽上来一桶水,洗了洗手和脸才过来。
梅若雪没想到这院子里还有水井,要不是家里离不开人,这会儿还真想好好打量一下这院子。
平安提着食盒往旁边一棵粗大的杏树走过去,杏树下面的草已经被拔掉了不少,露出了刷洗干净的石桌和石凳。
平安打开了篮子,抬头看梅若雪望着杏树,出声:“吃饭了。”
“我不能在这里吃,你多吃点儿,我一会儿再给你送铺盖过来。”梅若雪看了眼平安:“住在这里,你愿意吗?”
“嗯。”平安起身过来,垂着头看梅若雪的发顶,轻声说:“我可以打猎,能养活你的。”
“啊?”梅若雪抬头看平安,身高关系,这人看自己的时候要低着头,四目相对,平安立刻别开了脸。
梅若雪心里一叹,转而就释然了,平安无依无靠,自己收留他能给他饭吃,做点儿活也是应该的。
所以,梅若雪伸手扯了扯平安的衣袖:“真的吗?”
“嗯,真的。”平安别扭的往回扯了扯衣袖。
“那你好好在这边拔草,我先回去了。”惦记家里,转身急匆匆的走了,没看到平安看着一盆面愣愣的出神儿。
梅若雪回到家里,吃了口饭就开始熬药,特地在陈氏的药里加了点儿镇定安眠的成份,只是没等陈氏喝这一碗药呢,梅家那边儿已经沉不住气了。
梅若雪看着梅家人几乎都过来了,放下了手里的蒲扇站起来挡在门口,把一直别在身上的绣花针一根根拿下来,当着这些人的面放在指缝里。
意思很明显,谁上前,就打谁。
“若雪,今日我们一家子都过来给你娘赔罪了,别闹。”梅山先出声了。
梅若雪看了眼站在最后面的梅河,勾了勾唇:“不好意思,我娘病了,再者赔罪这事儿也不需要。”
“让你们娘仨回去老宅还不行?”冷氏忍耐着一肚子的火气,磨着后槽牙说。
梅若雪摇头:“不行,你们嘴里的老宅,对我们娘仨来说就是火坑,既然跳出来了,就没有再跳进去的道理。”
“你到底想怎么着吧?”梅宽没那个耐性,虽说在梅若雪手里吃了几次亏,可到底是不把陈氏那疯婆娘放在眼里的,他这次来底气足的很,一大家子都明白,若是让梅若雪去县衙告状,谁都好不了,撸了自己秀才的名声,梅家也是丢脸的。
梅若雪微微皱眉:“欠条在我手里,你觉得我想怎么着?”
“没钱!”梅宽一想到二十两银子,就气出两肋,恶狠狠的看着梅若雪:“给你活路你不走,真当我没法子治你们?”
“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今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梅宽,你就没活路了。”梅若雪说着,脸色沉下来,拉足了拼命的架势。
梅宽狐疑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上了锁的房门,冷笑出声:“梅若雪,就凭你一个想要护着那疯女人?今日我便是打死你,那也是因为你忤逆不孝,该死!”
梅河几步过来,沉声:“二哥,在家不是说好了吗?”
梅宽猛地回头看着梅河:“说好什么?我看这小犊子就是找死!你不是一直都护着她们吗?今日你若再敢动一动,咱们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老二!”梅山也上前了,压低声音:“你别忘了自己是个秀才。”
“秀才怎么样?被欺辱到这个份上,我不能忍!”梅宽说着就要往上冲。
梅若雪看梅宽拉足了架势,便扬了扬唇角:“三年一次的乡试要开始了吧?”
梅宽猛地止住了脚步,眼底慢慢的就泛红了,那是杀意,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当了十一年多秀才了,梅宽,你以为我现在怕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信你试试,看今天是谁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梅若雪最后一句陡然拔高了声调,并且冲着大门口喊了声:“平安,按照我朝律例,私闯民宅者打死不论!”
平安一纵身越过栅栏,几步就到了梅若雪身边,目光锁住了梅宽,问:“打死他,你哭不哭?”
梅若雪笑了:“为什么哭?”
“他是你父。”平安偏头看梅若雪:“但该死。”
“所以,我哭什么呢?他再敢往前一步,往死里打!还有她!”梅若雪指了指冷氏:“老虔婆以前总打我,你给我报仇。”
“好。”平安伸手撩起袍角掖在腰间,活动了一下手腕。
梅宽一扭身扑通就跪在了窗户前,这里刚好就是陈氏住着的一边,带着哭腔出声:“玉暖啊,你就眼看着不孝女教唆别人打死为夫吗?你就眼看着为夫多年来寒窗苦读,如今却要被自己亲生女儿步步紧逼吗?”
平安看梅若雪。
梅若雪咧了咧嘴角,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梅宽,就想不明白了,古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话到底真不真啊?
隔着窗户传来一声叹息:“梅宽,你自作孽,不可活。”
“丧门星!你还有脸了!今日老娘不撕了你的嘴,也要烧死你们一家子祸害!”冷氏受不了了,她最得意的秀才儿子当着这么多人下跪,丢脸,大孙子都到眼跟前了,又跑了,扎心,再看梅若雪带着个野男人耀武扬威,她只觉得这辈子的窝囊气都在这一天要受完了似的。
“老大!老三!大力!给我打!打不服就打死!”冷氏叫号往上冲。
梅若雪递给平安一个眼神儿,平安过去一把捉住了冷氏的后衣领,人就被提起来了。
梅河脸色大变,急急出声:“若雪,若雪看三叔面子,快让他住手!”
“平安,妥妥的送回那院。”梅若雪扫了眼梅河:“三叔对我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