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兵快速地撤退,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萧玦坐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对面的辽军,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得透透的耶律本,觉得耶律本肯定人缘很差,都没个人来给收尸。
“老桓,人都逃了,还追吗?我怎么觉得这仗打得……有些诡异呢?”萧玦抚着下巴,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辽兵进犯,两万人马,安营扎寨,可却这么轻易地退回去了。
难不成,是辽军闲着没事儿干逗闷子来了?
桓古也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他微凝一凝眉,道:“殿下有没有觉得,这耶律本死得太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
“方才殿下与耶律本交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耶律本特别笨拙?”
萧玦仔细想了想,道:“确实。他出招的时候很慢,我本来还以为是因为他太胖才显得笨拙。”
桓古凝着眉摇摇头,道:“耶律本是大辽第一猛将,武功在大辽排得上前三。昔日我也曾与他交过手,却并非是今日这个情况。”
萧玦顿了顿,忽而他冷笑了一声,道:“看来,让耶律本死在我们的国土上才是他们的目的。”
桓古神色渐渐难看起来,“死了一员大将,辽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只怕大辽会有更无理的要求。”
萧玦冷哼一声,道:“想要从我萧玦手中拿走半寸土地,让他们拿命来换!老桓,吩咐下去,安营扎寨!”
“是,殿下!”
两万兵马快速安营扎寨,萧玦站在营门口,望向对面的辽国,那里亦有灯火亮起。
乔宇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看着少年身披盔甲,满脸肃穆,忍不住笑道:“为师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番模样,可真是不习惯。”
萧玦回过头来,眼底略略有些惊诧,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乔宇道:“你那位小朋友不放心你,让我们跟过来保护你。”
萧玦面露一喜,“是兰廷请您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萧玦心头闪过一丝温然,想起少年莹白的脸,嘴角便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正欲开口说话,忽而传来一声惊叫:“着火了,着火了!”
漫天火光猛地窜了起来,仿似一条巨龙冲着大景军营扑了过来。刚刚休整的兵马被这忽然的大火以极快的速度给吞没,一时间惊叫声四起。
萧玦猛然一震,抬脚就朝着火光冲了过去,乔宇也随即跟了过去。
“着火了,救命啊,快来人。”
“快跑,快点儿跑,快跑啊!”
火光之势迅猛,士兵们乱作一团,雪上加霜的是,对面的辽兵趁着这个时机攻了过来。
“杀!杀光他们,为耶律将军报仇!”
辽兵气势冲冲地杀过来,而大景的将士则被这场突如而来的大火先乱了阵脚。
萧玦登时反应过来,他扬起龙渊,用足够的内力将声音传了出去:“大景的将士们,镇定下来,拿起武器,随本王一同杀敌。”
慌乱的士兵们被这个带着些许青涩却坚定无比的声音给安抚住了,他们定了定神,从腰间拔出自己的武器,牵过仅剩下地少许还没有被大火惊吓逃跑的军马,在最快的时间内整肃了队伍。
乔宇目露赞赏,道:“阿玦,勇将无敌,师父为你善后。”
“多谢师父!”话音落下,萧玦冲着敌军杀了过去。
两军交战,刀光剑影,谁都没有退让,谁都不敢退让。
萧玦冲在最前方,这位出身矜贵的皇子此时此刻与旁人并无两样,他奋勇杀敌,一直往前冲。
不知杀了多久,更不知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冷静下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辽营的另一位耶律将军,耶律本的弟弟耶律勋攥着一把g枪,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萧玦,“就是你这无知小儿害了我兄长,我便杀了你为他报仇雪恨。”
盔甲之下,萧玦的脸上满是血污,墨色的瞳仁里泛着冷意。龙渊在手中一转,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朝着耶律勋杀了过去。
耶律勋身子往后一步,躲过萧玦的攻击。他很快将被动化为主动,g枪直冲着萧玦的胸膛刺过去。
危急时刻,一把长剑挡住了耶律勋的g枪。
“柴昊?”萧玦眼睛一亮。
柴昊不曾回头,只专心与耶律勋缠斗起来。他往日里虽然常与萧玦作对,可是关键时刻却十分靠得住。他的剑法比萧玦高上不少,十来个回合下来,将耶律勋打得节节败退。
萧玦抹了一把面上的血污,回身又加入了战斗。
一场恶战,大景将士伤亡过半,可好在辽兵被逼得退了回去,真真正正地退了回去。
战火仿佛烧不透似的,依旧滚滚。
萧玦站在战场之中,面对眼前数不清的尸首,心中除了打了胜仗的喜悦,竟还有一些难受。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场战争,死的人何止成千上百。
萧玦双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龙渊都几乎握不住,他抬眸望了一眼退回去的辽兵,竟又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这里,是他们的国土,寸步不让。
铁骑一旦从这里踏进去,那大景的百姓会如何,他心里的那个少年会如何?
心中那些不适宜的难受陡然消散,萧玦的目光愈发地坚定。
敌军来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萧玦初上战场的这一晚上,贺兰廷担心得一夜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最后干脆起床坐到了案桌前。
提笔写字,因为心里乱糟糟,写的字也乱七八糟,最后扔了笔不写,开始拿书看。可看了许久,却依然在那一页。
一向沉稳的贺二公子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贺兰廷便赶紧吩咐初九去前方打探消息。
初九放下水盆,安抚道:“公子莫急,一个时辰陆久安已经前去打听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好巧不巧,正说话间,陆久安从外头走了进来,“公子。”
“前方战事如何?”贺兰廷急忙问道,眼底满是急切。
“一场恶战,我军死伤过半,三殿下无碍。”
贺兰廷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敌军已经退去,大景的将士们终于歇了一口气,可是看见昨日还在同自己说话的战友如今已是一具尸体,众人心里依然难受。
萧玦坐到军营大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身上的铠甲还未换,满身血污。
柴昊拎了两坛酒走到他身边,递给萧玦一坛,“给。”
萧玦愣愣地抬起头。
柴昊将酒坛子塞进萧玦怀里,随后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我爹年轻的时候也打过战,他说打完胜仗喝点酒,心里头什么都能忘了。”
萧玦略怔了怔,随即轻笑了一声,道:“我没事。不过这酒,我喝了。”
他捧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大半坛子酒。
“痛快!”
柴昊见状,也端起酒坛喝了大半。
乔宇见这俩小子在那糟蹋好酒,忍不住就敲了一下他俩的脑袋,“你们两个,酒是要慢慢品的,这么喝简直是在浪费好东西啊!”
萧玦揉一揉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师父,您怎么神出鬼没的?”
乔宇轻哼一声,看着萧玦满身脏兮兮的,嫌弃地皱了皱眉,道:“行了,赶紧回去洗洗,都臭了。”
萧玦皱皱鼻头,“知道了。”
回营帐后,萧玦脱掉盔甲,才发现衣裳破了,自己的肩膀、腰背都受了伤。
“嘶……”
到此时此刻,萧玦才觉得伤口疼。只是背上的伤看不见,他只能拧了把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
然而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不管怎么小心,还是会碰到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可疼着疼着,萧玦却莫名笑了起来。
第一次对阵辽军,他做得很好,兰廷必定会为他感到骄傲。
萧玦随意地将贺兰廷为他准备的药粉洒在背上,用纱布缠了两圈后,重新穿上了衣裳。
一场战事过后,矿上更需要重兵把守。
萧玦留下两只精锐队伍驻守,一队人马打扫战场,其余人休整半日后回赤风城。
桓古受了重伤需要医治,萧玦便遣了一小只队伍先行从他回去。
一应事情,萧玦安排得十分周全。
赤风城中,程擎苍得到前方战报,格外满意。几位老将见程将军露出了微笑,也不由得赞叹道:“燕王殿下,可是不输景王啊。”
程擎苍敛了敛笑意,道:“老宋,你领上两万人马,去把燕王换回来。”
“是!”
待到宋峰领着兵马赶到,萧玦也准备带着将士们回赤风城了。
宋峰对萧玦赞不绝口:“三殿下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他紧紧攥着萧玦的手,上下晃,可怜三殿下的肩膀上有一道伤,被宋峰这么一折腾,疼得他脸色陡然一白。
“宋、宋将军,你松手,松手!”
宋峰一惊,“三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萧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咬着牙道:“宋将军,我肩上有伤,你快点儿松手!”
宋峰忙甩掉萧玦的手,这一甩又扯掉了萧玦的伤。
萧玦疼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娘的!没被辽兵打死,反而要被老宋给折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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