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休和章五带人守在外面,一个个都缄默无言。
景休蹲在一块岩石上,旁边的章五和他用了一样的姿势蹲在地上拿着树枝画圈圈。洛方文站在远处,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两人似乎正在交谈。
景休耳尖一动,抬头看向营帐,戳了戳地上的章五。
章五嘴里还在嘀咕着:“……有……没有……有……没有……有——诶你干嘛?!”
景休沉默地看着他。
宋书清冷的声音从章五头顶传过来:“小五,什么有没有?”
章五惊得?心脏一停,扔了树枝窜起来就惊喜地想扑上去,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家公子不喜外人触碰停下动作,便已经有人在宋书身后将他拉了一下,宋书顺势退了几步,侧过身,避开了章五热情的怀抱。
章五扑了个空,理智回笼,迅速退了两步,满脸高兴地拱手道:“公子——”
他的目光落到宋书身上,见他虽然看着依旧干净,但衣服却已经换了一套,顿时脸上的情绪一落,又转到他身后的宋师身上……
他脸色垮了,颤颤巍巍地又行礼道:“大公子……”
宋师一手?搭上宋书的肩膀,好奇道:“你?怎么见着我就垮个脸?我也想问,你?方才在嘀咕什么呢?”
章五支支吾吾不肯说,两人对视一眼,反而觉得?有问题了,宋书把目光投向景休,景休纠结了片刻,拱手说:“章五在猜,猜大公子有没有……趁人之危。”
宋师:“……”
宋书:“……”
宋师难以置信:“什么玩意儿?趁人之危?趁你?们二公子之危?你?问问你们二公子同意吗?”
宋书微笑道:“少看些话本子。不然回头我就把你?房里那些都收掉。”
宋师:“?”
章五诺诺应是。
远处传来一声:“宋……宋大人!”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由远及近,杨川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意:“你?们没事就好!殿下与我说,是他昨夜撞见了你?们,怎么这么巧!”
宋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款步而来的洛放,几人抬手行礼:“殿下。”
他注意到杨川话里的那句“这么巧”,明显洛放没有告诉他他们昨晚是怎么遇见的,毕竟公主半夜被人带走谋杀这件事并不光彩,让宋师知道那是迫不得?已,杨川就不必知道了。
但看他的意思——宋师意味深长地挑起眉,心想,这俩人认识?
“你?怎么在这里?”
杨川也看见洛放跟过来了,解释道:“我去找你家师……呃,侍卫打架,他说你们掉下悬崖了,不肯跟我打,现在好了,你?们没事了,景休!来!继续打!”
章五:“……”
宋书:“……”
宋师一扭头,景休已经没人影儿了。
……这家伙心里只有打架的吗?
洛放拍了拍杨川的肩膀,笑道:“杨兄要打,改日我去你们练武场陪你打——不过宋大人而今是你上司,他武功比我要好,你?可以找他打。”
杨川“嘶”了一声,摆手?说:“不行不行不行,他武功是好,但我都摸清了他的路子,有什么好打的。”
宋师:“那你打得?过我?”
杨川摊手?,理所当然道:“我只是摸清了你?的路子,可我没说打得?过你?啊。”
洛放对他用的是“我”的自称,态度看上去十分自然亲近,杨川也表现得?十分放得开,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熟稔。
宋书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围观,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见此掐了下宋师掩在袖口下的手?腕,在他看过来后眯眼表示疑问。
宋师眼神回视:你?看我我怎么知道?一个个都跟洛放有旧交情,我还想问你们呢?
书里会写?宋书和洛放相识的经历,却不会写?杨川和洛放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看样子明显在宋师之前,至少这一个月来,宋师都没见过杨川结交了谁。
果不其然,杨川看见景休跑了,大失所望,这才想起要解释一番:“说起来,也不用这么拘谨,方文,宋大人如今是我大哥,他可比我厉害多了——宋哥,我先前也没提过。我与三殿下早就相识,只是他是大忙人,不常相见罢了。”
“哪里的话,”洛放等他说完了,才如沐春风地笑说,“三全要是相邀,岂会不应?”
两方人各自心怀鬼胎恭维了几句,除了杨川这个心眼大的马大哈,连章五都闻到了气氛不对味儿,好在很快宋书便适时地插话进来:“多谢太子殿下昨晚相救之恩,回府后必定备礼厚谢。”
这话倒是和宋师昨晚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处,洛放因而瞥了兄弟两人一眼,并不强留,只说:“相识即是有缘,我愿和宋大人也做个朋友,既是朋友,便不必言谢。”
宋师:“……”谁要跟你?做朋友。
疲于奔命的一夜终于过去,回去的路上宋书没能抗住疲惫,再?次睡了过去,宋师下马车时也哈欠连天,路过前面,见章五从马车里钻出来,而他家公子不见人影,便问:“小五,二?公子呢?”
小五苦着脸小声说:“二?公子睡过去了——”
他不忍心叫醒,宋师也不忍心。
没办法?,最后又是宋师把人抱了回去。
兴许是对他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宋书原本被他一抱还会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宋师把人放回厢房,自己也回去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继续睡了一觉。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演武场上人影翩飞,宋师穿戴好了开窗一看,章五又蹲在对面院子的门口画圈圈,演武场上打得?火热,杨川瞥见他,高兴地喊:“宋哥!打架不!”
被他打得?满场乱窜虽然没有被碰到一根头发丝也依旧十分狼狈的景休也看过来,满脸的冷漠都崩塌了,眼睛里写?满了四个字:
公子,救命。
宋师:“……”
他又面无表情地把窗户关上了。
一个月来这样的场面他屡见不鲜,景休打不过杨川,但杨川也打不到他。杨川对他的兴趣始于那句激怒人的经典名言,从那以后每天都要来找景休打架琢磨功夫招式,至于终点……
暂时不在眼前。
经历过昨天一整天的惊心动魄,他倒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当然,能安静点就更好了。
第二天,宋书坐上了马车回京,因?为出了上次的变故,靖康王十分焦虑,他人还在“重病”期间不能前来,便催促两人快些回府,然而宋师还在“就职”,皇帝肯定还派人盯着他,他无法?回去,宋书便依旧是一个人回京。
只不过这次带上了靖康王送来了的好几支王府暗卫。
就这一段路,这回他们走阳关大道,不至于再?出事了。
宋师把他送到门口,见他修整了一天又恢复了精气,只是没和之前一样一天天地装柔弱给他恶心受了,这副在其他人面前清清冷冷的样子倒是看着正常多了。
他指了指宋书腰间的扣子:“没系好。”
宋书沉默着低头调整腰扣,宋师看着他柔顺剂的发顶,心生感慨:几天时间,他就把这些事儿都给坦白了。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宋书的头,宋书被他揉得?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他:“你?做什么?”
“没什么。”
宋师松开手?,见他折腾半晌腰扣都没系好,于是低头帮他系起来,突兀道:“若你能金榜题名?,我回京看你?骑马游街。”
宋书看着他手?指在自己腰前的扣带上穿梭,顿了顿,道:“特意来看?”
宋师:“特意来看。”
他见宋书表情没什么变化,忍不住道:“你?不高兴?”
宋书却答非所问:“我兴许只能中个探花。”
宋师:“为何?”
“你?知道古往今来,皇帝一般都钦点谁来做探花吗?”
宋师挑眉:“谁?”
宋书道:“做文?章最厉害的前三个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所以探花不一定是比状元榜眼更差,说不定人家是才貌双全。
“还有这种讲究?”宋师笑了,“所以?”
“中个探花,就不算金榜题名?。”
“……”宋师疑问:“哪里不算?”
“在我这里不算。”宋书冷淡道,“我要做就做第一,不是第一,就不算最好的。”
“你?这样一说,我觉得?你?是探花的可能性反而是最大的,”宋师帮他系好了带子,在他腰上顺手拍了拍,闻言倾身在他耳边笑道:“那行,探花郎,你?有没有‘金榜题名?’,我都去看你?。”
宋书耳廓一热,退了两步,转身想进马车,最终还是在掀袍时顿住了:“……哥哥。”
这一句“哥哥”喊的没有矫揉做作也没有伪装的柔情,冷冷淡淡,是宋书最正常的嗓音,却让宋师心头一跳。
宋书回眸看他,启唇轻声道:“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
“我等着。”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了王府门前。
莫管家亲自将他迎进去,正说着靖康王有多担心他们,却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宋书沉默地听着,并不反驳。
他从宋师那些欲言又止的话里得?到了真相,他理解靖康王的选择,他依旧敬爱靖康王,却也只是敬爱。
没人会喜欢自己被当做一颗棋子来培养。
身后章五的声音由远及近:“公子!”
宋书顿步,莫管家也闭上嘴,侧目回头。
章五搬着个箱子,气喘吁吁问道:“公子,那边有个暖炉,好像是大公子给?你?的那个……公子不是说它坏了要扔掉吗?怎么又带回来了?”
天气转暖,如今的时节已经用不上暖炉了,这东西就算没算,也确实没什么用了。
然而话到嘴边,宋书说出口的却是:“……留着吧。”
他云淡风轻地笑。
靖康王真正疼爱的是宋师又如何,反正宋师一直最疼的都是他。
扯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迟到了,今天没法日六,我出门庆生去了。
谢谢评论区各位同学的祝福!
话说好像都没有人注意到我迟到了这件事吧(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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