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昔再要到得端王府时掀开了马车帘往外望去,就见端王府静悄悄地立在那里,分明处处挂满红绸却一丝喜庆也无,若不是门前亮着的一盏盏灯笼只怕就这样沉浸在夜色中再寻不得。
她走在廊下,灯笼就在后面渐次熄灭,就像她的心,沉进了深深的海底。
齐齐鲁尔今晚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是端王府还有他们的人吗?
不对,该是她身边还有他们的人,清竹园有他们的人!
到底是谁呢?
谁都不知道她近来在做什么事,每每她熬药之后都会瞒着人将药端走,然后……
就是哥哥觉着自己喝的药怪怪的她也瞒了过去,怎会有人知晓?
除非一直有人刻意在盯着她的动作,然后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将她的秘密发觉,再将她的事传递到了远在千万里外的西洲。
她愈发笃定这人就是清竹园里的人,若是外院的不可能看顾到内院来!
她脑子里又回荡起了齐齐鲁尔苍老神秘的声音,还有母亲同她说过的话,齐齐鲁尔不该知道她身体里的秘密,那他们只知道她近来做的那件事,或许她可以将此作为同他们谈判的筹码。
她原以为夜已深了,言匪该睡了,今夜不打算回屋睡了,就在隔壁的耳房里将就一晚,哪成想屋内还亮着烛火?
她一颗提起的心就在这一豆烛光下轻轻放了下来。
甫一进得屋内她就瞧见言匪正半坐在床榻上,一手拿着书卷,借着跳跃的烛火看着。
“夜深了,等我做什么?”
言匪放下书,原本严肃的眉眼也舒展看来,朝怀昔伸出手,待将她的手纳入手中,等人坐到了身边,才温声道:“没瞧见你总也睡不踏实,现今可好了,你可是我的药。”
怀昔因着齐齐鲁尔的话今晚是分外心虚,特特是听得言匪提这个“药”字,她更是不敢直视他,是生怕言匪是在拿话试探自己。
言匪察觉出了怀昔的不对劲,该说他很早就察觉了怀昔的不对劲,尤其是他每每提到他喝的药有怪味的时候。
“怀昔,你近来面色愈发苍白了,是不是太过操劳了,待明儿陈然来给我诊脉的时候也叫他给你看看吧。”
果不其然,就在他提及此事的时候,就见怀昔面色更是慌乱了:“我……没事,就可能灵儿要进宫,家里里里外外事情有点多,又舍不得她,就……晚上睡不着,你不要担心。”
言匪紧了紧拉着怀昔的手,声音放得更是轻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别看哥哥这样了,有些事还是可以帮着你分担的。”
怀昔最怕言匪自暴自弃了,忙不迭道:“没有的事,哥哥最是厉害了,就算不能骑射,轮才智外面那些个才子也是拍马不及的,何况近来你身子不也见好了吗?假以时日,定然能恢复如常的。”
言匪知晓怀昔这是还是不想说,包括今日西洲使者将她拦下来对她说的话,她一并都不想说。
他因着担心怀昔,让费玄着了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保护她,在她回府之前他便得了西洲使者拦下怀昔之事,包括他们说了什么话,可以说是巨细无遗。
但他不忍逼迫她,今夜也确实晚了,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怀昔见言匪不多问了,是松了好大一口气,想着明儿再找法子搪塞过去。
她将言匪扶来躺好,将自己拾掇好,也挨着他躺了下来。
翌日一早陈然就兴冲冲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长着一双深邃眼窝的女子,只见她扎着一头小辫子,一袭白色衣裙,衣袖那里却是收束着的,身上戴着许多首饰,竟还有玛瑙珠串,看着极具异域风情,像是北疆来的人。
“来来来,快来给我这朋友瞧瞧。”
陈然拉着她就要往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的言匪靠近,却被那女子用力甩开了。
“不瞧,谁叫你回大豫不带我,还一个人偷偷溜了!”
那女子话罢还微微一偏头,示意自己很是生气。
怀昔来时正巧看着这一幕,心头禁不住想,原来最是放荡不羁爱洒脱的陈然也有被人拿话拴住的一日。
“姑娘,陈神医想必当时是有苦衷的,你就莫要怪罪他了。”
陈然哪里有什么苦衷啊?不过是被她给缠得受不了了,他又生性不爱束缚,这才巴巴地收拾行囊逃了。
那姑娘于这话还未作出反应就先瞧见了怀昔,双眼陡然一亮,几步走到怀昔身边将她的右手给挽住了。
“这位夫人漂亮,我喜欢。”
陈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姑娘瞧见了,狠瞪了陈然一眼:“夫人有句话说错了,他哪里算是什么神医?神医还要我来救人?”
“我的小祖宗诶,诺敏大姑娘,你现今挽着的这位夫人可是这王府的王妃,我请你救的就是她的夫君,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才是神医,你才是,我可当不上。”
陈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诺敏也没再为难他,上前给言匪看诊了。
怀昔见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既期许又害怕自己的期许,是生怕希望越大失望攒得也越多。
好半晌,诺敏可算是收回了手,只是她眉头紧蹙着,显然状况也不是很好。
怀昔耐不住了,急急问道:“诺敏姑娘,不知王爷的身子如何了?这毒药可有解法?”
“这毒是巫毒,我在西洲的时候有过研究,解法有是有,只是这药难寻。”
话罢,诺敏便叹了口气。
怀昔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眉头都舒展了起来。
“不妨事的,只要能救王爷,寻药都好说。”
言毕,她几步跨到了言匪身前,蹲下身来握住了他的手,兴冲冲道:“哥哥,你听到了吗?你的毒可以解,你一定能恢复如初的。”
言匪却觉着事情没那般简单,甚至他对这个突然而至的叫做诺敏的异族女子充满了怀疑,她来得太过蹊跷了。
早不来晚不来京都,偏在自己中了毒之后来,还是在昨晚怀昔被西洲使者试探之后再来,这都不得不让他生起警惕之心。
他相信陈然,可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迷惑旁人,特特是情之一字,总让人颠三倒四、凌乱不知所措。
但他不忍怀昔伤怀,伸手请抚了抚她的头,温声道:“嗯,你也可以安心了。”
诺敏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陈然身边,用手肘戳了戳陈然的腰,低声道:“这端王也不像旁人说的那般不近人情啊,除了戴了个面具外,故作神秘!”
陈然忍不住用眼神剜了诺敏一眼,只是诺敏可不是个任人欺侮的,当即又瞪了回去。
陈然仿似大度不与她计较般,摆了摆手道:“不懂别成日里瞎嚷嚷。”
诺敏颇为不屑:“我不懂,你懂?要是你懂,早将人治好了,何苦等着我来?”
就在两人吵闹不休的时候,怀昔忍不住开口了:“好了好了,莫要吵闹了,还得烦请诺敏姑娘同我说说需要哪几味药,我也好早些寻来。”
“无忧果、忘川草,还有那……”诺敏拖长了语调,看人着急了才悠悠道,“望月根!只这三味药最为难寻,其余的药物有些虽昂贵于王爷的身份地位来说要想得到也不算什么难事。”
怀昔听完这话立时愣住了,这都是些个什么草药,分明听都没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