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匪终于大发慈悲收了自己的逗弄心思,将人一把拉了回来,人正正落在了他的胸口。
可怀昔生怕压着他,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言匪可不管这么多,用力将人抱住了,又将怀昔的头轻轻搁在了自己胸口,眼见着怀昔还要挣扎,到底是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你这般小心翼翼,是嫌弃哥哥没用了?连让你靠一靠都不能了?”
怀昔当真了,以为言匪真的因着自己的态度自怨自艾了起来,忙解释道:“不是,没有,最没用的其实是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言匪垂眸看着始终不敢把劲儿放在自己身上却听自己话到底没再动的怀昔,心头酸软一片,这人怎地这般惹人疼?又如此地患得患失?
“好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了。哥哥也没事,你就放心大胆地靠着,你照顾我,我给你靠靠,不应当吗?”
怀昔又要湿了眼眶,可她硬生生憋住了,终于试探着放松了下来。
还别说,怀昔将劲儿放出来后言匪还真觉着胸口有些难受,气儿都要粗喘了几分,心叹自己如今这身子还真是不好,但他面上不显,只将人紧紧抱着。
“哥哥,你知道到底是谁对你动的手吗?你中的巫毒,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是胡人做的?”
言匪也没打算隐瞒。
“定然是有他们的手笔在其中,或许胡人比我想象的侵入得还深,就连明王造反暴露,好像其中都有胡人的手笔,而且那日我带去的人中定然有他们的内应。”
先前皇帝遇刺,胡人企图将怀昔带走,他只以为是胡人与大豫官员勾结,如今想来未尝没有被胡人控制了的大豫官员,或许他们才是主导这场阴谋的人。
他要做的只有静观其变还有将计就计,虽说他这副身子还真不是因着将计就计,但他死之前还是想要为大豫肃清掉这些个蛀虫,还有那些个环伺的虎狼。
只是让他愁闷的是胡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桩子安插进大豫的各个角落呢?他们到底潜入得又有多深呢?
想要寻找种种蛛丝马迹太难了,他只有吩咐费玄再去查探一番。
“那往下深挖会不会就此开战啊?”怀昔忧心忡忡地问道。
她最为担忧的便是这个,一旦开战,她的身份又会不会给端王府带来灾祸呢?只怕会让端王府在京都的处境愈发艰难。
“往不往下深挖两国之间都必有一战,只是早迟与否。”
言匪说了这许多话禁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怀昔见了忙起身给他喂了杯热水,又悉心给他擦了擦嘴角。
“要是累了就不说了。”
言匪摇了摇头,接着道:“可朝中大有鼠目寸光之人,他们想要尽快将此事遮掩过去,给皇上一个交代,如今明王伏诛,皇上被刺杀一事一直没有着落,正是推在他身上的大好时机。”
这是让他耿耿于怀的第二件事。
他觉着陈和是故意将明王给斩杀了的,奈何他没有证据,而他自己也率先写了本奏折去同皇上请了罪。
真是玩得一手好阴谋啊。
“依哥哥的意思此事就这样结了?”
怀昔怕大豫和西洲打仗,又担心事情就这样了结那帮子人还会来寻麻烦,万一他们又要来掳走自己怎么办?
“只怕会息事宁人,皇上现今还没有跟那些个老狐狸对抗的能力,就算是我,恶名在外,要想动那帮子老臣也得掂量一二。”
言匪微微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
怀昔知晓言匪后半句话是故意这样说的,也不想因着还没发生的事情整日里郁郁寡欢,顺嘴道:“有这样说自己的吗?”
言匪又朗声大笑了起来,可如今他中了毒,身子哪里比得上以前天天练着的?就这样咳嗽了起来,惹得怀昔是好一阵担忧。
他嘴里说着没事,可怀昔看着他精神不济的模样知晓他这是又累了,不过一直强撑着的,只好又劝着他睡下了。
怀昔见言匪睡安稳了才转身出了屋,一抬眼就见得苏氏和言灵在外面等着,显已等候多时了。
她安抚了她们几句,让她们别担心,她们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说是晚些再来看言匪,陪着他在清竹园一道用饭。
用晚膳的时候怀昔是想让言匪就躺在床上用的,但他说自己躺了一天了,难受得紧,吃一顿饭,不妨事,她这才松了口,让他一道坐到桌边来吃了。
一家四口用着饭,哪里还有平素的闲聊和乐?安静沉默得很,沉甸甸的,吃饭都是漫不经心的。
言匪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只是身子比不得从前了,这日子还是得过的。”
“兄长,是不是……”
怀昔眼见着言灵是要将事情往言匪被人设计一事上扯,忙让屋内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示意言灵接着说。
“是不是皇上他……容不下你了……”
言匪看着言灵要掉不掉的眼泪,知晓她这是还没死心呢,心中对这妹子更是放心不下,但道理她自个儿都懂,他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这大豫早不是先前的大豫,我们端王府也繁盛了三代,再让我们繁盛下去,可就是四代了,自先帝开始就忌惮我们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被人暗害不是一方手笔,朝中、胡人,都看我不顺眼。”
他如实道。
苏氏看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饭菜,重重叹了口气:“这天下,恐是要乱了。”
言灵突然笑了,可她一双总是亮晶晶的眼中分明蒙上了一层雾,她仰起头,扫过桌上众人的面色,道:“你们说,若是我进宫,是不是就能斡旋一二?”
言匪冷了面色:“我说过几回了?你就是胡言乱语!你看看,自古以来的外戚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你难不成指望天家情分?这是世上最为靠不住的东西!”
天家多寡义。
“既然天家待我们不仁,那我们也未必要待他们仁义!”
怀昔也不知为何,就是心头烧了把火,这大逆不道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苏氏这回却是没警告她莫要在外说这等话,倒是言匪,伸手揉了把怀昔的秀发,温声道:“谁告诉你我端王府忠的是君?”
言匪拉住了怀昔的手,苍白脆弱的面上带着浅淡笑意,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震颤人心。
“我们忠的是自己无愧于心,护的是大豫百姓和乐安宁,匡扶着大豫江山,有感情吗?有啊,因为无国便无家,便会受尽旁人欺凌,四分五裂的江山意味着连年战火。”
怀昔抬头看着言匪,恰好见得言匪正抬眼直直向她看来,在烛火摇曳中,他的眉眼更是惑人,她的心禁不住跳快了几分,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言匪一语惊醒梦中人,言灵顿觉醍醐灌顶。
有国才有家啊。
她想,她也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他们端王府出来的人,个个顶天立地,没有懦夫!
就算她是女子,那她也得为这个家尽自己的一份心力,让她端王府的好男儿们能放心地上战场,就算身后有暗箭,也有她为其明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