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一上朝一言官就上奏狠狠批了一番许多世家公子的行事作风，说他们奢靡无度，再同近日涌进京都内的荆州难民一相比，更显纨绔，请求皇上下旨，早日遏制这股不良风气。

恰在此时，大理寺少卿王安也站了出来，回禀皇上说京都新近来了批胡人妓子，又跟世家公子走得极近，既然大家都怀疑京都官员中有胡人内应，说不得可以从这条线上往下查，毕竟勾栏瓦舍最是混乱，也最易给人传递消息。

“一些个世家公子行事纨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怎地如今被翻了出来拿到大朝会上说？”

苏氏不得不怀疑那言官的居心。

路征却不这样认为。

“据下官所知，在朝上说这话的言官赵大人向来清正，从不偏私，此时被他拎出来，只怕是有人在他耳边嚼舌根子，将他当了剑使。”

“那王安是谁的人？”苏氏只能从王安处下手了。

路征摇了摇头：“看不透。那王安背后没有权势，走科举的路子上来的，但既然在大理寺混着，想必是有雍华翰的意思在里面，不见得雍华翰此事便是无解。荣王现今被皇上训斥了一顿，也不轻不重地罚了下，若再寻不得刺客，只怕荣王在陛下心中会失信，此事来势汹汹啊。”

此时最需要替罪羔羊，而荣王府向来跟端王府是明争暗斗，此事若是成功嫁祸到端王府头上那荣王府可不就能转危为安、还能铲除异己？

且不说别的，就算没有成功嫁祸到他们头上，荣王借机让皇上有借口打压他们端王府，那于荣王在皇上处的信任还是有益处的。

苏氏叹了口气：“是我们不小心，留下把柄让人去做文章。”

路征道：“只盼往后老王妃小心行事才是，毕竟王爷还在荆州剿匪，王妃的身份又……”

怀昔一愣，瞬时明白了路征未尽之言，心头更是愧疚。

将该说的话都说了路征便起身告辞了，苏氏不便多留，只道：“今日多谢路大人了，若不是路大人冒着被牵连的危险前来只怕我们还要抓瞎。”

路征同苏氏又是一躬身：“老王妃客气了，若不是王爷只怕这刑部尚书的位子还轮不到我，我仍被世家倾轧着，王爷的知遇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苏氏笑笑：“路大人客气了，若不是路大人有真才学匪儿也帮不了你什么。”

路征原不过一介布衣，后来自个儿科举高中，这才走上了仕途。

他没有什么身家背景，像他这样的大多都会被下放，可他运道好，进了刑部，但在刑部熬了多年也不过一个郎中，做了许多实事功劳也都是旁人的，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遇上了言匪。

言匪说他有才，明着暗着提携了他不少，他也是佩服言匪的，觉着他是朝中难得干实事的人，这便也一直帮着他做事。

苏氏让人暗中将路征送走后在上位坐了许久，还是怀昔出声将她拉回了神智。

“母亲，怎地这般巧？我们是不是该查查是谁将这胡人女子送给堂弟的啊？毕竟堂弟这才刚回京都。”

苏氏点了点头，凝眉道：“是得好生查查。”

“母亲，此事便交由我来查吧，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怀昔见苏氏要拒绝，忙道，“我知晓此事耽误不得，您且放心，我这便派人将堂弟身边的长随寻来，今夜就过问，只是您得歇息了。”

苏氏拗不过怀昔，自个儿身子确实也熬不住了，到底是答应下来了。

怀昔心头其实是不大拿得定主意的，还有些害怕，可看着这个家她突然就不怕了，比起去面对外边那些个风风雨雨，她更怕失去这个家，更是容不得自个儿打退堂鼓了。

我已经及笄了，长大了。

她在心头如是说道。

不多会儿怀昔派去言府的人就将言磊的长随带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宋氏。

宋氏以为是苏氏要见这长随，哪料想就怀昔这一个小丫头，当即就不乐意了。

“大嫂嫂呢？这些个事你怕是不懂，还是将大嫂嫂寻来吧。”

怀昔见状，好脾性地解释道：“二婶婶，母亲昨儿生病了，我怕她身子熬不住，就劝她去歇息了，我也就问这长随两句话，待将事情理清楚了，明儿一早就同母亲说。”

宋氏仍是分外不满，可怀昔都说了苏氏生病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撇撇嘴让怀昔问。

怀昔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是谁将那胡人女子送给堂弟的？”

自从言磊被抓后这长随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儿是被好一通罚，被打了板子的腰背现如今还火辣辣疼着，但他不敢怠慢，同怀昔俯身叩首道：“是忠勤伯爵家的嫡出二公子送给公子的。”

“公子跟忠勤伯爵家的嫡出二公子向来走得近，公子回京都没多久后就被他寻了去，这胡人妓子就是那时候被他塞给公子的，不然皇上被人行刺后公子也不会……也不会再去寻她……”

说到此宋氏就来气：“我拿你们是做什么用的？竟是连个人都看不好，明晓得如今局势不稳，沾了胡人最是敏感，你还不知阻止公子！”

那长随颇是委屈，可也不敢说什么，还偷偷瞟了怀昔一眼。

怀昔明了，这长随心头怕是想，她也有胡人血统，可人皇上也没追究什么，他哪里就晓得自家公子不过沾了个胡人妓子就被下了狱啊？

怀昔一直怕自己的身份给端王府添麻烦，如今看来确也是要添麻烦了。

放长线钓大鱼，那些个人原是早就计划好了。

怀昔没多说什么，只安抚了宋氏一两句便派人将厢房准备好，让宋氏今夜就在端王府歇息了，而她躺上床后却是辗转难眠，好容易才打了一个盹儿，天才蒙蒙亮便起身往大理寺赶了。

她觉着苏氏和小蠢货的行事作风都太温和了，她得给大理寺来个振聋发聩的声音，不然他们还真当言匪走了后端王府就没人了，可以任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