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王府,言匪复又开了口:“说来,这赵家庶子赵子澜才情倒是不错,春闱时还高中了,只可惜……赵家站错了队。”
“那哥哥为何不拉拢他呢?”怀昔斟酌半晌,还是将那日在荣王妃后院遇着赵子澜的事同他说了,“我觉着依着他的脾性说不得能于哥哥有助力。”
“试试。”言匪话罢,一张戴着面罩的脸直逼怀昔,怀昔吓得禁不住往后坐了坐,一大双眼睛无辜地瞧着他,“我们小怀昔原也是足智多谋的,倒是我小瞧了你去,若不是女子怕也可以上朝做大人了。”
怀昔自知自个儿只不过是在言匪面前班门弄斧,一双柔荑搭在他的肩头,轻轻将他推离了自个儿。
“哥哥说笑了,我就是看过些书。”
“若是怀昔感兴趣哥哥可以教教你兵书,这政事啊,后宅之事,都跟行军打仗差不离。”
这感情好啊,怀昔一双眼亮了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哥哥可是说好了啊。”
言匪看着怀昔绽开的明媚双眼,心头微动,声音愈发温和:“说好了。”
言匪原本就是打算借赵廖氏之死引出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人,赵家人是毋庸置疑的,而赵家人又是背靠着荣王府的,此事好像一切都指向了荣王府,但要真是赵家当家人和荣王给赵廖氏下毒又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此事牵扯到了北疆,言匪想查也是鞭长莫及,何况此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出来的,他干脆将在赵廖氏生前同她有过口角的人都寻了来,自此才算是堵上了诸位朝臣的嘴。
那些个世家们突然对自己出手言匪还是知晓为什么的,还不是因着四个月前他彻查了一桩贪污舞弊案,其中牵扯甚广,那些个勋爵世家、累世官宦的人家参与其中的不少,他动了他们的利益自然狗急跳墙了。
言匪的嫌疑洗脱了,但他先前的动静是大了些,他干脆急流勇退了,先是上书陈情己罪,而后自请在家面壁思过。
皇上当然是要说一番好话,同言匪推脱一二的,那些个文臣武将也少不得劝阻一番,但言匪表明了自个儿心意已决,到最后皇上便顺势罚他在家面壁思过一个月了。
至于赵廖氏的案子,仵作本就没在赵廖氏身上查出什么不妥来,赵廖氏生前又曾与多人有争论,赵家人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案只得作罢了,就拿她自个儿猝死结了案。
“朝中瞬息万变,哥哥就不怕这样下去那些个世家得逞,原本空闲出来的职位又被那些个世家安插进自个儿的人?”
“我们陛下虽说刚满十六吧,但也不傻,而且我走前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他们斗吧,我走了,他们的结盟就散了,现今就是瓜分利益的时候了,而皇上也会在这时候觉出我的好来。”
言匪抿了口茶,懒懒散散地靠在榻上同怀昔道。
怀昔瞬时明白了:“哥哥教的,以退为进?”
言匪捏了捏怀昔的面颊,道:“我们小怀昔最是聪明了,正是这个道理。”
只要待皇上醒过神来,言匪下去了,拿捏他的便是那些个世家大族,为了平衡之道他还是会将言匪请回来。
如言匪所料,他一走,各方势力争个不休,皇上趁机想扶寒门士子上位,打压各世家大族,奈何被世家大族压着,此事一直没有得手,让皇上愈加气恼,倒是觉出了几分言匪的好来。
言匪眼瞧着作壁上观作够了,皇上又催促着他回去,他适可而止,便也领了腰牌又走马上任了,一上任就顺着皇上的意思扶了几个寒门士子上位,顺带着将赵子澜也送去了户部。
这赵家是荣王府的人,算是世家那边的人,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赵子澜却有了旁的心思,在走马上任后没多久就上端王府递了拜帖。
言匪自是没见的,只让固平递了句话。
“赵郎中刚走马上任,还是安心在户部当差吧,至于先前之事,王爷只望赵郎中不负皇恩,早做抉择。”
赵子澜资历尚浅,做事不够老练,却也明了了言匪话中意。
这日,怀昔早早起床同言灵练了剑,甫一拾掇好自个儿,新换了身衣裳,苏氏那边就派了人来,说是二夫人宋氏和言磊小公子回来了。
怀昔是听苏氏提过这对母子的。
好像说是宋氏的母亲前段日子去了,宋氏将自个儿母亲的棺椁送出去,又在娘家呆了几个月,这便带着自个儿儿子回来了。
怀昔这是头一遭见宋氏,虽说不似以前见生人那般容易惊惧,但还是分外紧张的。
就在她惴惴不安地行至苏氏和宋氏寒暄的花厅时,就听得一道陌生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我说大嫂嫂哦,我的好嫂嫂,你被人下了毒这般大的事儿怎能不同我说啊?”
苏氏知晓宋氏的脾性,向来快人快语,有时候说话也不好听,一点小事也爱争个一二三出来,但也是个极其护短的,更没什么害人之心。
“你娘家的境况我也都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得让你操劳。”苏氏微微一笑道。
宋氏叹了口气:“说的什么话啊?这哪就是操劳了?要我晓得就让磊儿回来侍奉你了。”
“这阖府上下这般多人,灵儿,还有我新近的儿媳,都是能照顾我的,你如今就磊儿一个在身旁。”
苏氏说罢,看向一边心不在焉坐在宋氏身旁的人。
“说来磊儿也是时候该成亲了,没得让他像言匪那小子般耽搁了去。”
言磊一看就疏于锻炼,人长得很瘦,跟个猴子似的,这会子回过神来,笑道:“大伯母,我现今这样就挺好的,我……”
宋氏瞪了他一眼,他自讨没趣地闭了嘴,还是宋氏又接着道:“匪哥儿是要做大事的,这小子……是该说亲了,也该好生收收心,此事还得仰仗大嫂嫂为磊儿好生物色物色。”
“我们端王府不兴纳妾,这侄儿媳须得磊儿真的欢喜才是。”
言磊被宋氏宠坏了,最是爱跟他那些个狐朋狗友吃花酒,好在也只是吃花酒,什么强抢民女那些个破烂事是干不出来的,苏氏此番不过是借话提点他。
言磊再是爱玩也是听得懂苏氏这话的,也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干脆垂下头是不发一言。
宋氏虽说也恨自己这儿子不成器,可也容不得旁人多说什么的,面色当即就不大好了,随意敷衍道:“哪里事事就能容得了他来?说来这大侄儿媳妇还没瞧见呢,听说大嫂嫂当时中毒就是因……”
“大嫂嫂也是心善,哪里容得了她这般放肆?我回京的时候就听说了,文国公府的人都说她是个扫把星……这……匪哥儿怎么什么都没说就将她留下了,也不知匪哥儿是怎么想的……”
怀昔在外面也站了一会子了,听得这话双眸陡然黯淡了下来,此事是她心头的一个结,苏氏确是因着她才遭了人暗算。
而屋里的苏氏敛了脸上笑意,道:“弟妹怕是忘了,言家家规如此,她既然进了我端王府的门那就是端王府的人,以前就不必说了,还是弟妹觉着匪儿拎不清轻重吗?”
苏氏的声音不高不低,可一派正色,惹得宋氏不敢再多说什么,而站在屋外的怀昔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娘亲护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