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匪怕怀昔多想自不好同她多说什么，心下打算明儿派人去查，面上却是只叫她下回要是见着人一定要指给他瞧，若是他不在势必要避开那人。

怀昔虽说没有言匪那般多的想法，但她还是有些怕穆恒的，他的性子实在太怪了，是阴晴不定的。

她乖乖答道：“放心吧，哥哥，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抬头是海生月领着送菜的人来了。

怀昔看着端上桌的一道道菜无不感到新奇惊讶，每道菜分量见不得多，但道道精致，摆盘霎时好看，有的上面放朵花，有的似是拿什么吃食雕刻而成放在上面的，有的菜她见也没见过，更是不知用什么制成的。

怀昔睁大双眼看着，心头痒痒的，禁不住舔了舔嘴唇，她好想吃啊，可是人还没走呢。

言匪见她双眼放光，心情大好，主动伸筷子给她夹了块菜让她先吃起来。

她笑眯眯地看了言匪一眼，低头拾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双眼更加明亮了。

“是豆腐。”

话罢，她就看着言匪，一副讨要夸奖的模样。

言匪见多了勾心斗角，最是喜欢同怀昔这样的人相处，虽偶有些心思，可这种心思在他面前向来无所遁形，她也从不会在他面前掩饰。

他不负怀昔所望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夸赞道：“恩，我们小怀昔说得对，真是厉害呢，这正是用油炸过的豆腐。”

站在一边儿的海生月微微恍惚，她记忆中的言匪向来话很少，好像也不是这样，他在王府时对着自个儿亲人好像又不一样，她住在王府时有幸见过一回。

待送菜的人鱼贯而入，再悄无声息地出去，她才回过神，指着桌上的一道甜点道：“生月听说王妃过几日就要满十四岁了，是初六吧，又是兔年，这便提前让厨房做了这么一道甜点算是给王妃做寿了。”

怀昔随着海生月手指的方向瞧去，就瞧见了一道甜点，那甜点很是精巧，是用面食制成的一个兔子，她忍不住好奇地上手戳了戳，一个手指就这样陷下去了，很是软乎。

她惊喜抬头看着言匪，言匪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收下，她才道：“谢谢姐姐。”

海生月微一愣，只觉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怀昔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更不会轻易瞧不起旁人。

就在怀昔欢欢喜喜地低头摆弄盘中的兔子糕点时，言匪收敛了面上笑意，朝海生月冷冷地看了一眼。

海生月心头‘咯噔’一下，聪慧如她，自是知道这是言匪在警告她。

她不该去探听怀昔的过去。

是，她虽放下了对言匪的心思，可是她还是心有不甘啊，又怕自个儿这个恩人真的着了道，也就忍不住让人去打听了来，这一番也是她大胆的试探……

如她所料，言匪果真待怀昔极为不错。

说来也是她自作多情，摄政王是什么样的人？怎会不事先探查一番明怀昔的身世？

她微微一福身，道：“生月就不打扰王爷、王妃用膳了。”

就在她打算告退的时候，却又被怀昔唤住了。

怀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蹬蹬蹬’地提着裙摆跑到了海生月面前，似是生怕她离开了般，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见着海生月满脸诧异，深知自个儿冒犯了，忙收回了手。

“我就是……”

她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从衣袖中掏出了个小兔子形状的陶瓷摆件，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海生月有些迟疑，微微抬头看了眼言匪，就见他没甚反应，当下明白这物件自个儿是可以收的。

怀昔却是误会了，以为她不愿收自个儿的东西，急道：“姐姐，哥哥同我说过的，做人做事要有来有往，这个……不然不好收你糕点的。”

“虽说不算什么好物件，但是这是我今日买的最喜欢的东西了，若是你不喜，我改日再送个好的来，现下这个兔子就当个信物也好。”

看着怀昔眼中的一腔赤诚，海生月觉着自个儿大抵永远比不上她了吧，她干净如一张白纸，可以任人涂抹，在上面添加色彩，她这样的人配言匪这样永远运筹帷幄的人最为合适。

她忙接过怀昔手中兔子，笑道：“王妃无论赏生月什么生月都是万分感激的，怎会嫌弃？生月在此谢过王妃了。”

怀昔连忙摆手，认真解释道：“不是赏，是送。”

海生月面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心下似是被人轻轻一抓，道：“对，是送，谢谢王妃送的东西。”

待人走了，怀昔欢天喜地地又坐回了言匪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瞧着他，好似讨要奖赏般地问道：“哥哥，怀昔这样做得对不对啊？”

“对。”言匪心情大好，笑得也愈发宠溺，“我们怀昔的进步真是一日千里。”

怀昔本就聪慧，幼时也是读过书的，只是因着被关的那几年反应迟缓了，也不了解世事，这才成了旁人说什么都信、是什么都怕的模样，如今加以引导真的是以肉眼可见地进步。

现如今她面对陌生人也能送起礼了，又是一大进步，只是往后他还得教教她如何分辨旁人待她的善意和恶意。

两人正其乐融融用着膳食，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只是这脚步声不似方才，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扬声让人进来，大开的门前站着一器宇轩昂的少年，这少年穿着暗黄色衣衫，长得分外稚嫩，一眼能瞧出还没及冠，可此时他那一头乌发却是用青玉冠高高束起。

而久久未到揽月阁的言灵竟是躲在那少年身后探头探脑的，似乎生怕言匪发怒。

言匪一凝眉，带着还在往嘴里塞东西的怀昔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微臣见过陛下。”

怀昔什么不知道，这皇上她还是知道的，这是世上顶尊贵的人，一句话可要了旁人的命，寻常人见了他都是要磕头的。

想着，她就要跪下去给年轻的帝王行礼，言匪也没拦，但还没来得及跪下年轻的帝王倒是率先开口了。

“王妃不必多礼，这里不是皇宫，也不必拘那些个小节。”

“陛下请上座。”

言匪和怀昔原本是坐在正对着雅间门的上位的，既然皇上来了，不管旁人如何说如何想，言匪该做的礼数也还是要尽到的。

只是就在这调换位子的当口，他看了眼迟迟不敢抬步进屋的言灵，这才拉着怀昔随着皇上穆宸的客套话坐了下来。

穆宸不过十四岁，为人处世向来最是温和不过，脸上总也带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对着言灵时尤甚。

这时，就听得他温温和和地同言灵道：“灵儿，快进来坐啊。”

怀昔对旁人情绪的变化最为敏感，她立时发觉了言匪的不悦，一只小手便悄悄在桌底下握住了他温热的大手。

言匪不再去瞧言灵，反握住了她的手，对她笑了笑。

言灵见自家兄长没看自个儿了，心头大松了口气，慢慢吞吞地在怀昔身旁坐了下来。

怀昔见得言灵还是万分高兴的，回过头对着她就是甜甜一笑，却见言灵笑得很是勉强，她分外担忧道：“灵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此时，因着怀昔这话一桌子人都看向了言灵，言灵忙摇头否认。

“你没事就好，要是不舒服别强撑着。”说着，穆宸就给言灵夹了一筷子茄子，“我记得你最爱吃这道鱼香茄子了。”

言灵比起方才是收敛了不少，恭恭敬敬地谢过穆宸，这才动筷子吃了起来。

言匪却是迟迟没动。

待得穆宸问起，言匪才冷声道：“恕臣直言，陛下不该私自出宫的。”

听得这话，穆宸面上笑容微僵，雅间内气氛更是僵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