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本就不乐意来,可她要在文国公府立足,要在文国公府活下去,靠着她那药罐子儿子是靠不住的,只能靠她,只好忍气吞声地来了,没想到还要她给明怀昔这个贱人道歉,没道理的事儿!
可文国公看着呢,还有明成,这又是在端王府,言匪一双眼也盯着她呢,她只好挤出个笑脸来。
“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自个儿的孩子好啊?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危急,误会了她,不是故意要指责她的,是以为自个儿这么多年没教好她呢……”
好似说不下去了,她也哭了起来,这戏倒是比苏氏做得好多了。
“怀……”
她抬头正好撞上了言匪那露在半张面具外的眼睛,似刀似剑,让她心头狠狠一沉,莫名地就在这大冬日出了一手的汗。
“王妃啊,你能原谅母亲的,是吗?”
没人应她,她又忍着对明怀昔的恶心说出了些找补的话。
“王妃,母亲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母亲好不好?”
怀昔想起了昔日种种,扎在身上的针,扇在脸上的耳光,身子一瑟缩。
苏氏见了,忙将人又往自个儿身边带了带,安抚道:“孩子,别怕了啊,娘在,娘在。”
怀昔回头看着老王妃,见老王妃和蔼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疼惜,不禁想起了自个儿的母亲,她总也这般温温柔柔地看着自个儿,心头微定,又鼓起勇气回头看着秦氏。
秦氏看了眼文国公的眼色,接着道:“王妃,你忘了,母亲待你很好的啊,以前你爹在的时候你爹问起,你不是还说母亲很好吗?”
“不……”怀昔微启唇瓣,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吓得秦氏放在腿上的双手一紧,可怀昔说的并不是她心头所想,而是,“不是我母亲……”
怀昔终于捋顺了这句话:“你不是我母亲。”
言匪以为怀昔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唤他的母亲已是今儿的意外之喜,没成想还能听得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当真属实难得。
“妾为妻,确也算不得母亲。”言匪淡淡接话道。
秦氏气得牙痒痒,她娘家算不得多显赫,可她好歹家世清白,父亲也是一京官,而明怀昔的母亲呢?算个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凭什么死了都还要压她一头?
她也不想进文国公府做她那短命鬼丈夫的妾的,要不是她爹逼她,要不是……
眼见着她面色不好,要甩脸子了,坐在一边儿的明成忙假咳了一声示意,这才让她按捺住了自个儿的脾性。
明成打起了圆场:“王爷,我大哥去得早,就留下大嫂嫂他们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大嫂嫂拉扯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言匪方才见着两人互动心念一动,目光如炬地看着明成,冷讽道:“那看样子你没少照顾你这大嫂嫂。”
明成被这话一噎,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面色难看到极点,眼神更是飘忽,在文国公闻言瞧过来的时候心虚地偏了偏头。
言匪见状,知晓自个儿这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两人果真有猫腻!
文国公笑道:“王爷啊,怀伟的母亲是明成的嫂嫂,也为我明家添了怀伟这个男丁,明成自然会多加看顾他们娘仨儿……”
言匪目光锐利,文国公忙改口:“王妃还有他们娘俩儿。她此番确也做得不对,我也是,太着急了,还吼了王妃,王妃莫怪才是,你啊,还不快来好生给王妃道歉?”
秦氏不敢不从,只好起身郑重其事地朝怀昔行了一礼。
“王妃,是我的不是,还望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冒失。”
俗话说,见好就收,这言匪唱了黑脸就该老王妃出来唱白脸了,毕竟这文国公府是先皇的母家,他们端王府要是做过了太后头一个就会站出来问责,虽说他们不惧,到底是得不偿失,没得落个不忠不义的罪名,划不来。
“都是亲家,怀昔也是晚辈,只是有时候身份摆在那里,倒是不知该尊着哪处的身份来了,这些我都懂。只是啊……”
她这话一转,文国公一行人都提起了心来,但苏氏也没打算再为难他们,只是对身边的怀昔道:“怀昔,你说呢?”
怀昔以前是个特别机灵的孩子,现如今被关了几年,也没人教,不是很懂人情世故,只是摇了摇头便不肯再说了。
“行吧,怀昔不想说便不说吧,只是亲家啊,这怀昔现今是王妃了,有些事儿啊就变了,没得让人说我们侯爵世家的不懂规矩,你说是不是啊?”苏氏笑道。
文国公能说什么,只能腆着笑脸附和着:“是啊,我也是这样同府中人说的,我这大儿媳我也都教训过了。”
临了了,苏氏还挽留文国公一行人,让他们留下一道用晚膳,自然是被文国公婉拒了。
见文国公一行人灰溜溜离开了,苏氏面上是一丝笑意也无,愤愤道:“敢欺负我儿媳,真是活腻歪了!”
言匪在一边儿拍了拍掌:“娘,厉害啊!”
“那是,也不看你娘是什么人。”
苏氏坐回椅子上轻抿了口茶,却听得谁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瞧,竟是乖乖巧巧坐在一边儿的怀昔。
怀昔见言匪和苏氏都瞧着她,是羞红了脸,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苏氏倒是没有介意,只是笑得更为开怀了。
“饿坏了吧,为娘这就叫人传膳啊。”
怀昔这才抬眼去瞧苏氏,见她眼中满是调侃,是又羞又觉着心头甜丝丝的。
言灵今儿歇了晌便去了平宁郡主府上,这会子才回来,一回来就喊着自个儿饿了。
用饭的时候她瞧着怀昔和她母亲的气氛更是温馨和睦了,突地又有些吃味,想起今儿平宁郡主同她说的,这怀昔的那些个可怜身世许是被文国公府的人授意刻意编造的,心内更是芥蒂。
“怎么?前两日拿乔不肯开口,如今愿意说话了,就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这么瞧不上我们一家人啊?”
言灵遇事不稳重,言匪和苏氏都没告诉她怀昔的病况,她更是不知她有两个性子,只以为前段日子怀昔不说话是装怪,只是觉着她身世可怜没同她计较罢了,如今被平宁一挑拨,又有些收敛不住了。
苏氏瞪了言灵一眼,见她闭嘴了才回头笑嘻嘻同怀昔道:“你别理灵儿这话,这里也是你的家。”
怀昔心内微暖,看着言匪又问了句:“我的……家吗?”
言匪夹了一筷子酱猪肘子到怀昔碗中,耐心回道:“是啊,你的家,灵儿说话直,但是她没有坏心眼的,你不要在意,也不要被她吓着了,待你们两人熟识了,你还可以寻她玩儿。”
听闻这话,怀昔却是猛地摇摇头,还站起来往言匪背后躲了躲,时不时地露出个眼珠子来偷看言灵,见言灵看过来了又躲起来。
见得怀昔这般反应言灵就不乐意了,虽说她舞枪弄棒吧,但是她自诩样貌还是极好的,在遍京城的世家子弟中最是受人喜爱,怎么在怀昔这儿就可怕成这样?她也没做什么吧?
就……语气可能有点不大好相与。
“喂,你什么意思啊?”
她愈是凶,怀昔愈是害怕,因着她这句话还躲在言匪身后瑟缩了下。
言匪还故意道:“唉,灵儿,你不是自诩朋友满京都吗?怎地你嫂子怕你怕成这样?你嫂子跟你同岁吧,啧,这都搞不定。”
苏氏接收到言匪的眼神示意,接着摇头叹道:“唉,儿子啊,你妹妹以前跟我说的话是不是妄言啊?其实她……你妹妹要是不好同我这个做娘的说,你要在外多帮衬帮衬她啊。”
“我没有,我还就不信了,我人见人爱的言灵还搞不定她!”
言灵撂下狠话,而平宁旁敲侧击同她说了一下午的话全数被她抛之脑后,她暗暗立志,要先将怀昔降服了,那一切都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