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暗而狭小，只感觉她像是沉浸于一团化不开的深渊里，身侧有无数双手抓着她的四肢，一直往下拖。

脚下闪过十几层高楼之下的虚浮，碎片化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朝着她袭来。

深陷小小幽闭角落的她，却像是孩童般无助。手指在发颤，连拿着手机的手也发自本能地发颤着，索性她放弃了解锁手机，用亮起的手机屏幕那短暂而微弱的光芒，摸索着不远处电梯轿厢那一排排的按键。

“啪嗒——”她慌乱，脑海里如同涂鸦般杂乱，内心的压迫感让她根本无法正常思考甚至控制自己的身体。原本握着的手机从颤抖的手上滑落，结结实实落在地上，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清晰而刺耳。

手机屏幕也随之一下子暗了下来，也同时抽走了她眼前和内心最后一丝的光芒。

周围都是崩塌的黑色，她不由得蹲下，葱白如玉的手在漆黑一片的地上毫无章法地摸索寻找摔在地上的手机。

别夺走她那抹寄存的，用来苟延残喘的光。

下一瞬，她失焦的双眸突然映入了一抹微光，随即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扣压住她落在胡乱探寻的手，掌心的温热熨贴入她失去温度的手背。

光芒和余温都象征着救赎。而她被降服的朝圣者，贪婪地汲取，停止了漫步无敌的摸索。转而挣扎着拽住了带给她希望的热源，这0大抵是内心的本能。

她不由得像是逃出生天的人般大口喘息。

而耳边传来喑哑而低沉的声音，陆祁时好似在低声地哄她，温柔地不像话。

“宋翩然……”

“别怕……”

好久，真的好久，没有人再跟她说别怕。她其实也有很多害怕的，可……

看着宋翩然就这么半跪在地上，慌忙用手试探摸索的模样，如同迷失原始森林的旅人般，无助极了。陆祁时尝试着唤了她几声名字，但她好似失聪般，沉浸在自己失格的世界里，执着地寻找着她要的东西，荒唐可笑却让人偏生生出一丝怜悯。

没办法了！

陆祁时不由得倾身向下半蹲，足够敞亮的手机灯光在这片灰暗空间之中劈开一抹亮色，似乎成了对这封闭而暗色的环境之中唯一的救命绳。

他与宋翩然几乎成了水平的面对面位置，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越发地近。在亮起的灯光下折射成交叠的影子。

这样的近距离，他可以清楚地发现宋翩然的瞳孔不复第一次见她时那抹失真的黑白分明，而是带着薄雾似的栗浅色，蕴着丝丝泪意，一片潋滟。纤长的羽睫投下浅色阴影，眼眶红了半圈，那片红蜿蜒至眼尾处的瓷白肌肤，下睫毛显得慌张而又凌乱地贴着下眼睑。此时此刻的她浑身弥漫出一抹如同玻璃纸般的脆弱感。

她在为了平复心情而红唇微张，大口喘息。

他看过她太多面，他想，哪个是她真实的一面，亦或者这些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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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陆祁时微微抬臂摁下了报警按钮，等待接通后，如实地将目前电梯里的情况告诉给了电话那一头。

几分钟后

“能站起来吗？”耳边的喘息声逐渐小去，陆祁时伸手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半蹲而有些发麻的腿，不由得出声问道。

“嗯。”良久之后，得到宋翩然略带着嘶哑而疲累的回应。

她像是经历一场大劫般，而眼前的陆祁时是见证人，甚至是解救她于危难的人。

宋翩然微微直起身来，却不想原本静置的电梯像是重新被激活了一般，猛地一震，原本漆黑的电梯里又重新亮起了灯。她失去支点，于是抬手慌不择路地拉住陆祁时的袖口，惊魂未定，久久不能平息。

“啪嗒——”紧闭的电梯门，恍然间打开。

在彻底打开之前，宋翩然整理回了自己的思绪，骤然松开了扯着陆祁时袖口的手。撩了撩落在耳际有些凌乱的碎发。

一侧的陆祁时只是随意地理了理微微起了皱褶的袖口，面色淡然。

门口拥着许多人，有电梯工作人员，有公司总裁办几位秘书甚至唐驰皓也在现场。

“祁时，翩然。你们没事吧？”唐驰皓眼中溢满了担心率先开口，再怎么说陆祁时是他从小到大的挚友，而宋翩然是他一直以来照顾的学妹，又在他公司出的事，一阵愧疚感油然而生。

“学长，我没事。”

“没事。”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默契地将刚刚在电梯里发生狼狈与温情交织的一切压在心里，秘而不宣。

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宋翩然走出电梯，但是显然刚刚一切发生对她的影响并没有消散。她踏在地上的脚步还是十分虚浮，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翩然，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唐驰皓敏锐地扫了一眼走出来的宋翩然，她小脸苍白，似乎并没有口头上的没事。

“没关系的，学长。守时是谈判的基本准则，我现在可以……”看了一眼系在腕间的手表，上面显示9：55。与谈企划的甲方约定好是十点整。

“宋小姐，这样的状态看上去并不适合进行商谈。我相信这个甲方如果足够通情达理，那么会改时间或推迟——”缓缓走出电梯的陆祁时淡淡地回应道。

唐驰皓也十分默契道：“翩然，你还是好好休息会缓缓，甲方那边我再推迟一小时。”

既然老板和甲方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坚持的必要。做了简短的谢意表示。

身侧秘书处的孟初晓抬手将她搀去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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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明亮的落地窗，原本下落的百叶窗已经被拉起了一大半，耀眼的阳光从外部倾泻而来。

对比此时此刻的明亮，让陆祁时不由得想起前不久那幽闭的黑暗。

唐驰皓简短地向他解释了这次电梯事故的大概原因，随即将一杯手工现磨的咖啡放在陆祁时的面前。

咖啡飘着刺激味蕾的醇香，唐驰皓细细的品了一口，出声道：“祁时，刚刚谢谢啊，愿意再腾一小时出来。”

在云城谁不知道陆祁时是追逐利益的商人，那么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比金钱金贵地多。

“不必谢我，只不过是喜欢那份企划案而已。”陆祁时峻眉微挑，毫不在意道，“只希望之后的项目负责人不会让我失望。不要白白浪费我这一小时。”

“噗，你是在说我学妹吗？”唐驰皓放下白瓷杯，好奇道，“她虽然研究生还没毕业，但我相信她的学业成绩和个人能力能够带领这个项目。”他说着有几分打包票的意思。

“你的学妹是宋氏集团的大小姐宋翩然？”倒是陆祁时岔开了话题，又反复确认了一遍。

“怎么，你们认识？”唐驰皓不由得问道。

记忆中，陆祁时和宋翩然之间并没有交际。是什么时候认识呢。

“相亲过算认识吗？”陆祁时冷不丁得丢出一句话，让唐驰皓不由得僵住。

“原来是这样认识的。我学妹她其实非常……”从唐驰皓的口吻之中陆祁时又领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宋翩然，与谢南程口中的截然不同。

如此反差极大的论调，加上见识过她多变的几面。

陆祁时竟然恶趣味的发现这女人……勾起了他久违的好奇心。

“祁时，你左边袖口的袖扣去哪了？”两个人随即聊起了另外商业版图上的事情。

不久后，唐驰皓眼尖地看了看陆祁时左边白色的袖口松散着，与右边一丝不苟被紧扣着的袖口截然不同。

这幅袖扣，他十分眼熟，也是陆祁时日常十分宝贝的一副。

陆祁时抚了抚自己散开的袖口，思绪闪过，唇角微勾：“大抵是帮助过路的小野猫时被抓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