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都市,人流如?潮。
他看到女孩哆哆嗦嗦上前,往铺盖上丢了一张纸币。那人想表达感谢,因为长相凶恶,将女孩吓跑。
来自祖国的旅行团,每年会看到许多?,每个人脸上洋溢笑容,打扮得光鲜亮丽。
这座城市,跟世上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贫穷压垮最底层的人民,永远有一群流浪汉,靠着路人的零星施舍,盘踞在最不显眼的角落。
摄影队在街头采风,他跟着女孩前行。
她的眼睛无比清澈,比小鹿还要纯粹。
笑容浅浅,光落在她身上,世界仿佛染上另一种颜色。
“Hey,Rankin,Whatareyoulookingat”
队友见他如?此专注,挥了挥手。
他楞登,骑上单车,在下个路口与她分别。
一日一日,两天过去,时间并未抹去心上的印记,反而加注烙印,将他钳制。
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茫然无措地在人海中求助,身后坐着的妇人脸色不大好。
“你?好,同学,需要帮忙吗?”
他和队友来到女孩身边,女孩用蹩脚的英文跟他们交流。
“我们是华人,你?说中文吧。”他道。
女孩说:“抱歉,我和我妈妈跟旅行团走散了,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队友顺势说:“那找警察吧,看能不能联系到。”
就这样他们带着母女俩去往附近的警局,女孩全程低头,看得出来很紧张。
“你?们住的酒店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不介意的话,我们送你?们回去。”
找到旅行团下一步落脚的地点之后,他们同警察一起将人送回。
女孩羞涩地站在酒店门口挥手。
“我们明天会去罗斯福纪念馆。我很高兴,认识你?。”
满怀期许却又小心翼翼地说着,很可爱。
“我明天也会去那里。”在队友的讶异声中,他的心虚掩饰很快。
接下来的行程,他总是假装漫不经心与她邂逅。两人游历各种景点,一路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过多?问关于她的情况,而她,同样如此。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遇见。肖似,我答应你?,有机会回国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
他在这里?尚有牵挂,回国谈何容易。但他不想让她失望,做出承诺,也是抱有侥幸心理?期待下次重逢。
“好。”
她呆呆地捧着那张照片,失落感油然而生。
人永远不知道,谁哪次不经意地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再也不会再见了。
他想起宫崎骏的动漫,终于切身体会到离别的痛苦。
不想跟她说再见,于是,转身、骑车,故作潇洒地头也不回。
如?果可以,他想立马飞回祖国。
“慕总,查到了,肖小姐目前在寒大,学的平面设计,专业很好,学校生活多姿多彩。”
三年后,她上大学,他创业归来,茫茫人海,他通过许多途径才打听到她下落。
听闻消息,他心猿意马,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
“肖同学,不嫌弃的话下午一起去图书馆吧。”
菁菁校园,绿树成荫,他看到一个男生在与她搭讪。
风华正茂的年纪,多?么美好。
她没有拒绝,而是淡淡点头。
“年份已久,不是每个人都会接纳曾经偶然结识的陌生人。国内不比国外,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人际关系要复杂许多。”
是啊,也许好友程厉延说得不错,三年过去,她没将他忘记已经难得,又会记得他几分?
他沮丧地接受这个现实。
冒然闯入她的生活再将她吓坏……想都不敢想。
“慕总,这是今年进入复试的名单,请您过目。”
公司在国内发?展势头迅猛,新一轮招聘会人才济济。
他在那些资料中一眼看到她的名字。
“这几个我亲自面试。”
随手圈出几个,他特意用笔尖在她名字上面点了点,秘书了然。
“好的,慕总,我这就下达人资部。”
她比四年前更瘦削,肩膀窄窄、下巴尖尖,一看就过得不尽如意。
他有些懊恼为何四年时间没有再去看看她。
“先作一段自我介绍吧。”
复试环节已经过滤掉这段,以专业提问为主。
考虑到她的紧张,他临时做出这个决定。
还好,她的不适之?感很快消失。
面试结束,隔着玻璃窗都能看见她脸上的雀跃。
看见她兴奋,他比她更甚。
“抱歉,慕总,我不是有意的。”
她的确没再想起来,三天,进公司已经三天了,她从未找过他。
倘若忘记能让他们重新开始的话,他,愿意试试。
冒冒失失的女孩将一杯热咖啡泼向他,自责得不得了。
不让她在同事面前难堪,索性将她带到办公室。
进去第一句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他竟然脱口而出——
“把衣服脱了吧。”
她的表情/色彩纷呈,惊讶、惶恐、慌张……总之,观感很不好。
“我的意思是我把衣服脱了,你?替我拿回去洗。”
说完这句话,她才舒坦一口气。
“那慕总,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过来送还?”
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揪住衣裳略显忐忑。
他轻抬下颚,佯装满不在意。
“随时都可以,你?过来就行。”
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她能早点来。
她歉疚地说:“抱歉,慕总,我这周请了两天假,可能要到下周才能送过来。”
“哦,你?有计划?”想知道她的行程。
猝然,她低头:“抱歉,是私事。”
咬咬下唇走了。
“慕总,作为新人肖小姐第一周就请假会不会太奇怪了,要不要我去查查?”
柏霖作为他的助理自然知道他许多事。
肖似,是他放不下的一道心坎。
“不用。”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对于她,不想以这种名义侵犯隐私。
他不想知道不代表有人不让他知道。
蓝淇淇,他的秘书,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在他的名片夹里发?现一张照片。
接着,开始或多?或少针对她,像是在挑事。
譬如,出差归来明明行政人员接机,她却被安排在随行队伍里?;亦或是下班时间,所有人都走了,唯有她,完成一些不属于她的工作。
对此,她好像一无所知。
“慕总,蓝秘书说她这几天有事先回去,让我督促您用餐。”
他没有去食堂的习惯,晚上多?半叫餐。
很多?次又因为公务繁忙,叫的餐基本一口未动。
接过她递过来的保温盒,他莫名怔忡。
“以后谁叫你,你?都不许这样做,这些是助理该干的事情。”
许是说话语气太过于严肃,她以为自己在责骂她。
“对不起慕总,是我逾矩了。”委屈的,像个孩子。
他懊恼,赶紧想法子弥补:“我是说叫餐不卫生,如?果你?刚好也没打算回家的话,跟我去外面用餐吧。”
“啊?”她瞪起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脸上淌过一丝迷惘。
不知是不是鬼迷心窍,他居然揉了揉她的发?。
“走吧。”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先行一步。
蓝淇淇这个女人虽然可恶,但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因为制造各种契机,她对他的抗拒日益减少。
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从公司上下级发展成情侣,对于他,她总是不吝话语。
“闻詹,我这周要去陶艺课,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甚是悦耳。
“如?果我答应,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请求?”
“嗯?”
他勾了勾嘴角:“我母亲下周要从国外回来探亲,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你?若得空,替我多?陪陪她。”
“阿姨…要回国吗?”她有些惶恐又迟疑:“可是我怕我做不好,阿姨会喜欢我嘛。”
一双手无处安放,从腰腹挪到裙边。
“没关系的,她是个开明的人。”
他跟母亲提过她的事情,言语间母亲对她颇有兴趣,他有信心母亲会接纳她。
“那好吧,谁叫你这么忙呢。”
期待战胜恐惧,她与他相视,笑容比花还要灿烂。
【如?果时光倒流,再有一次机会供我选择的话,慕闻詹,这次我一定不会欺骗你?……】
那封信寥寥数语,她的心思很乱。满篇的对不起,道出她的种种过往。父亲意外去世、母亲生病、自己被迫转学……
她的经历糟糕透顶,像是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深渊,他无法想象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阳阳,过来接舅舅吧,舅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了。”
张敬和,他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舅舅刑满释放,一再央求要他去接狱。
关卡正好卡在她出走的日子,他忍痛决定先去外地。
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走了,走得那样决绝、不留痕迹。
“闻詹,临江所有地方我都找过了,找不到,应该是出省了。”
毓问当初经由他介绍,与她相见恨晚,现在她不见,毓问也很着急。
“没有航班记录、没有动车记录,她不是被人接走就是坐大巴离开的。不要找了,她是铁了心离开这里?。”
他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误,总之,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段日子他消沉、落寞,经常看着那封邮件发?呆,工作也比平常少了许多积极性。
“慕总,您不能再沉沦下去了,集团马上要拟定新的收购计划,大家都还在等着您振作。”蓝淇淇端了杯咖啡进来。
“出去。”他不客气地说。
客户来得很及时,几秒钟的工夫,率先离开办公室的人是他。
邮件没有关闭,电脑屏幕依旧光亮。
肖似……
曾经以为,光年以外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谁也不知道宇宙中心在哪里。
但他现在明白,人生不止只有漫长的黑暗。
或许,从那年出国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的轨迹在慢慢得到救赎。
家人、朋友是宇宙中点亮的星,而他的中心,是她。
闪耀在星月夜下,最璀璨的她。
他坚信,只要不放弃,他的女孩,终有一天会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