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天,盛越才从一堆资料里翻到裴怀的那张。
起初没认真看过,现在她才发现他的信息填得很详细。
两三页资料读下来,她终于在个人经历那一栏看见了一排小字——
“曾经改过名字。”
后面加括号标了个曾用名——裴若和。
盛越把资料拿近了些,默读了好几遍这一条经历,然后咂了咂嘴。
在个人经历里写自己改名的事儿……
怎么着,要招聘的人替他算命或是夸他一句名字改得好?
还挺别出心裁。
不过,至少她现在知道这两人真是同一个人了。
盛越盯着那个曾用名出了神,一会儿的工夫,裴怀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办公室,手里还捧着杯热水。
“盛越。”见她在看东西,他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小声叫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盛越回过神,但没抬头:“我还不渴,你想喝的话自己去倒,杯子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
她以为裴怀是自己想喝水又不好意思倒,毕竟往常画室里人多,要是没有事做,他大多时候都一人闷在角落里。
即便想喝水也忍着,实在渴得难受了,才来办公室里问一问盛越的意思。
除了喝水,平常也这样,有人看他一眼了,就勾起一丝局促的笑意。甚至有女孩子红着脸想要他的微信,也被他一张更红的脸给堵了回去。
和学生们吐槽的一样,连空气都比他有存在感。
但今天画室里的大部分人都被老师带着出去上写生课了,只有一小波在小教室里上课,人并不算多,所以盛越单给他指了地方。
“对了——”她的视线依旧停在“裴若和”三个字上,佯装无事地翻过一页,随口问道,“裴怀,你是改过名字了吗?”
面前的人没有应声。
她蹙了蹙眉,抬头看他。
裴怀立马扯出一点笑。
他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水杯,大概力气用得太大,指腹被压平,紧紧贴在了在了杯壁上。
裴怀:“问,问这个做什么?”
“噢——”盛越把资料随手一放,习惯性地跟猫一样趴着,脑袋搭在手背上,“就是看见你的资料了,顺便问一问。”
裴怀看了她一眼,匆匆移开视线,半晌,又移了回来,脸上也涨出红晕:“你……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说着,还悄悄扫了几眼被她塞回桌上小书架的资料册子。
注意到他的打量,盛越默默地把册子又往里面塞了塞。
这个世界对拥有这种脑回路的存在来说还是太复杂。
但要真这么想咱也没有办法。
裴怀低下头,眉梢里带点难为情,一个人站在那儿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上前一步,把手里的杯子稳稳当当放在了桌面上:“你喝点水吧?”
透明的杯子里微微晃荡着水纹,盛越一怔,随即想起他刚才说的话。
原来不是他自个儿要喝啊。
她弯了弯眉眼,拿过了那杯水,还是热的,也不算烫,贴在手心里十分暖和。
盛越:“谢了。”
裴怀的脸色更红,不自在地盯着她,等她喝完水了,才小声应了句:“不用谢。”
*
晚上,盛越正端坐在猫碗边吃罐头,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的咒骂,夹着粗言秽语,还有类似于木棍砸在棉被上的沉闷声响。
她从猫碗里抬起脑袋,怔了怔,随即往外跑去。
轻巧的步子刚越过门槛,她便看见昏暗的院子里纠缠着的两人——
好长时间没回过家的裴焕正拽着裴怀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拎着根前两天削好的木棍,狠狠砸在他腿上。
裴怀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但很快就被他爸抓了起来。
“没钱?没钱给老子乱花钱买衣服?”提起裴怀时,裴焕给他脸上来了记重重的耳光,“败家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给打折了!”
骂他的时候,裴焕满眼通红,手里也没个轻重,咬着牙使劲儿往下打:“你把钱藏哪儿了?啊!你说不说!”
盛越的神情间尽是错愕,身子僵在门那儿,挪不出一步。
满院子的酒气即使有风吹散,也熏得人不舒服,刺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再抬头时,裴焕已经把人摁在了地上。
棍子落得狠,每一下都砸到了裴怀的背。仔细一看,他的袖口还染着不知从哪儿沾来的血。
而裴怀只是蜷缩在那里,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连呼吸声都死命压住,一个劲儿地往旁边躲。
盛越愕然。
他的另一个人格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出来?
她急得在原地打转,想叫声裴怀的名字,出口的却是无力的猫叫。
一声尖锐的“喵”格外突兀,大喘着气的裴焕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珠子转了过来。
看见门前打转的猫了,他冷笑一声:“嫌你老子是个累赘是吧?等着,待会儿就把你养的畜生剁了!”
瘫在地上的裴怀听到这话颤了一下,似是想要抬头。
但他的背被裴焕狠狠踩了一脚,喘出来的半口气也哽回了喉咙,然后咯出了一点血。
眼见着裴焕又提起了脚,想再踩下去,盛越横下心,索性冲了过去,用身子撞了上去。
她正巧撞在裴焕的小腿上,打得他踉跄了一下,脚虚虚落地。
反应过来的裴焕攥紧了棍子,转身就往她身上落下:“不长眼的畜生!”
盛越来不及躲,棍子挨上身时,她只觉得身子都快断裂开来,连呼吸都被打破了。
她呜咽一声,无力地瘫倒在地,一时间头昏脑涨,恶心感拽得她动弹不得。
盛越的眼珠子乱转了几圈,最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盛越又变回了人,背上的疼痛也已经消失不见。
她倏地睁开眼,粗粗喘了口气,然后从床上弹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报了警,随即飞快地赶往了裴家。
警察跟她几乎是同时到的,即使在警笛声中,她也能听见裴焕的咒骂声。
她慌忙撞开小院的门,往里一瞧——
裴怀仍旧蜷缩在地上,模糊的一团,几乎看不出人形。任凭裴焕怎么打,他都没有反应,但双手还紧紧抱住,圈着什么东西。
盛越跑近了两步,瘫在地上的裴怀忽然半睁开眼睛,视线恰好落在她身上。
看见她了,他似是扯了扯嘴角,很快又无力地合上了眼,只微弱地喘了口气。
借着凑近了些的距离,盛越也才看清,他怀里死死抱着的是只橘猫。
作者有话要说:也算个过度章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