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瘦了。”白承云松开圈住盛越腰身的手,然后拧起一双眉毛,从眼睛开始,细细打量着她,“饭菜不合你胃口?”
盛越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连连摆头:“合,合!我觉着自己还胖了。”
眉间的微蹙丁点儿没松,白承云舀起最后一勺饭,递在了她嘴边。
盛越顺从地咬过,无力地嚼了几下。咽下去的时候,白米饭竟发挥出了碎刀片的作用,割得她的喉咙有些疼。
幸好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引得她嘴角颤了两颤。
打定主意要离开后,接下来的好几天里,白承云喂给她的东西,她全当着面吃了喝了,再趁他不注意,跑进卫生间给呕了出来。
饿了就半夜里偷溜进厨房填肚子。
即便这样,镜子里的人也瘦了一圈儿。
她自己倒没怎么发觉,总是白承云,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念叨她东西吃少了,然后变着花样儿给她弄菜吃。
哥,也不是花样不花样的问题,要是让咱出去逛上两圈儿,保证马上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白承云一把捏住她的脸,眉头又皱了皱,显然不满手里没捏起几点肉。
见盛越没什么精神气,他转而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要是困了,就睡一觉。等你醒了,就能看见我了。”
盛越干笑一声。
什么叫醒了就能看见他了,不睡也没见着你消失一两分钟啊。
心里刚这么想着,就听见白承云接着说了下去:“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最多半个小时,你乖乖的。”
盛越:!
出去?
出去!
盛越仿佛听见旁边有一大喇叭,喇叭里激情洋溢的男声大吼着:好消息!好消息!
她险些没憋住,差点就当场蹦起来拉住白承云的手道谢,所幸她深呼吸了两口。硬生生把身子的颤抖给压了回去。
果然比没力气更累的,是有力气了还要装虚弱。
“怎么突然要出去了?”
“嗯,有一点小事要解决。”白承云又重复了一遍,“只要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说着,他垂下了眸子,目光游移在盛越那双苍白的、纵着青筋的手。
“盛越——”半晌,他有些心疼的握住盛越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背,“乖乖的在家睡一觉,我马上就回来了。”
大白天的讲啥鬼故事啊。
醒了就能看见他了……那这一觉不睡也罢!
“嗯。”
盛越竭力装出最无力的状态,倚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一举一动都写着“我快废了”,似是毫不在意白承云要往哪儿去,又出去多长时间。
但内心某位马上要“离家出走”的叛逆小青年却在疯狂招手,嘴里还唱着“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下午,白承云临出门的时候,又提醒了她一遍,让她安心在房间里睡一会儿。
盛越表面上应了,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半耷拉着眼皮,似是没什么气力理他。
但等他出了门,上一秒还瘫在沙发上的盛越,下一瞬就弹了起来,稳稳落在地上。
她抡了抡胳膊,然后掐在腰间,圆睁的双目笑弯成了月牙。
还有谁能管我!还有谁!
考虑到白承云去的地方极有可能在公寓附近,盛越在出发前特意换了套衣服,又压了顶帽子,这才揣着手机出了门。
等坐在了出租车上,她才真切感受到,自己跑出来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等她上车了,司机扳了扳后视镜,顺口关心了一句:“妹妹,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盛越露出白牙,捏了把自己的脸,“我挺好的。”
她现在的状态简直好到随时能来个八百米!
司机也不多话,只问:“小姑娘去哪儿?”
盛越报出了盛家的位置。
她的手里还攥着之前盛方然给她的钥匙,眼下,她只能先回盛家去,再做其他打算。
报了地名后,盛越拿出手机,给盛方然发了条短信——
“你跟爸回家没有?”
她始终不放心白承云给盛照松找的那个医生,几天前,她给盛方然打了电话,让他带着盛照松先回家。
后来又提醒了他好几遍,但盛方然一直支支吾吾的。
等了十分钟左右,短信提示音才响起——
“没有,盛越,你别太小心眼。白承云是白朔的儿子,但不代表他跟他爸一副德行,他帮了咱家这么多,你跟他耍什么性子。而且,爸要是离开这儿了,去哪里住院?你给他找?”
盛越蹙了蹙眉。
她知道盛方然是个急性子,前些天自己又被迫待在家里,就没和他细说白承云的事。
只提醒他小心,还有记得尽快把盛照松带回家。
但现在要是还不走,如果等白承云发现她离开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盛越瞟了眼前面的司机,心急地抿着唇,同时飞快敲出一条短信,尽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白朔的事是白承云捅出来的,周念背了黑锅,你和爸再待下去会有危险,马上走。”
短信刚发送成功,盛方然的电话就来了。
“盛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觉着周——”陡然在后视镜里对上了司机的打量,盛越歉意地笑了笑,压低身子继续说了下去,“你觉得妈会搜到白叔叔的那些东西?退一万步讲,她真有那本事,会把事情捅到警察那里去?你不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爱他的。”
对面沉默了半晌,才迟迟回道:“我知道了。”
这就知道了?
盛越讶然,他什么时候掌握了顿悟的工夫?
心里的一句夸赞还没成型,盛方然那颇为自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白承云那小子还记恨着周念是吧?想报复她,所以顺便把咱家的人全算计上了。”
……
行吧。
也有一定的逻辑。
“那你呢?”盛方然急急问道,“你怎么样了?你没有跟他带一块儿?”
“没有。”盛越说,“总之,你现在就带爸走。”
“可我们的东西还没收呢。”
“别管了,马上走。”盛越想了想,又道,“还有,别接他的电话,也别回家,去……去爷爷家,等我给你打电话了,再回来。”
“你不去?”
“不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她说,“等我的信,别担心我。记着,谁的电话也不要接。”
说完,就挂了电话。
盛越顿了顿,然后侧过脸,心事重重地看向车窗外面。
她现在大概已经猜到,究竟是谁在帮着白承云做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