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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王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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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年回来的时候,衣饰齐整,神态从容,根本看不出他刚拧断了周正的脖子。

他一刻也没多呆,留下蛮奴收尾,略做思考,就回了师南最可能去的地方——师南的房间。

与师南的粗心大意不同,李斯年一进门,就察觉到有人来过。

李斯年确定屋内无人,忽然蹙起了眉来,头缓慢向隔壁的方向转动,几乎不敢迈出步子。

片刻,李斯年轻轻掀开帘子,站在交隔处,光从背后打过来,给黑色的发披散上温柔的暖光。

若是熟悉他的蛮奴,见到此刻的他,必然会发现李斯年的状态很不对劲。

泛白的唇,一眨不眨的眼。

李斯年在紧张。

不管是亲眼看见王父杀了王后,扶持了王妃上位,还是隐忍两年后,渐渐扩张权势,一日日的给王父下了慢性.毒药,控制傀儡王上,做西武背后真正的王。

他都没这样的紧张过。

或许因为李斯年心里也知道,有的东西靠权势能拿到,有的东西,譬如生死,譬如感情,却是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勉强得到。

李斯年深吸一口气,踏进房内,顺手关上了门。

走之前还干干净净的房间,像是被强盗劫掠过。

一人高的青花瓷,被人倒了过来,书案上的书卷纸张,也扔的满地都是,就连靠窗的几块地板,也被扣起来放在一旁。

李斯年勉强弯了弯唇。

真是吃不得亏的性子。

他不做犹豫,转向进了内室。

内室与外间不同,所有东西都摆放在该在的位置,李斯年见状,身体却晃动了一瞬。

他慢慢踱步,走到落日弓前,看着这把伴他长大的长弓,盯着这把助他杀了不少阻碍的器物,突然开口:“出来吧。”

一片难言的沉默。

“我知道你还在。”李斯年的目光犹自落在弓上,薄唇轻启:“值钱的东西都在我身上,何必搜我房间,直接问我便是。”

“阿南。”这串名字姗姗来迟,在舌尖绻绕不定。

话音落下,比先前的沉默不同的是,空气里多了丝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意。

李斯年一动不动,显得十分有耐心。

他余光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房梁的位置,什么也没说,站在弓前,看着箭筒里特制的箭头。

少了一支箭。

就在这一刻!

一股劲风从头上刮来,朝他猛地扑过来!

李斯年身躯巍然不动,只抬手挡住击向他后脖颈的劲风,不闪不避与扑下来的人影,纠缠着翻滚在地上。

仿佛那夜的场景重现。

师南咬牙切齿骑在李斯年身上,一手捏成拳头,重重朝李斯年脸上毁去——

“见我好好地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失望?”

李斯年的身手与他不相上下,本以为会被挡住,哪知李斯年并未格挡,被生生打偏了头,就这么躺在地上,束发的带子断裂,长发散了一地。

师南一拳轻易的击中,反倒愣了下。

李斯年转头,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朝他笑了笑,“还好你逃出来了。”

李斯年抓住师南那只揍他的手,用指腹擦掉上面的血污,吹了吹,“疼不疼?”

师南:“......”搞什么?

师南携怒而来的气势,被李斯年猝不及防的举动打散了一半。他厌恶地抽出手,冷笑:“你又在搞什么鬼。”

李斯年眷恋而贪婪地看着他,此刻的神态,与守在濒死的师南身侧时一般无二。

师南也想起了那些日子,心刚软了一瞬,就想起藏在胸前的箭头,立马又硬了。

一箭穿胸之仇,他怎会忘记这支箭!

李斯年还在说:“阿南是怎么活下来的?一定很不容易吧。”

李斯年与席远一样,认为从头到尾都是师南一个人,靠着精妙的伪装之术,变换了身份而已。

尸体被司景明埋在了庭院之下,李斯年并未想到,庄河是真的死了。

师南自从看见东西被翻过,还有李斯年进来时无比笃定,叫的那声阿南,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于是不声不响又给了李斯年一拳,“我哪里对不住你,害我遭受穿胸之痛不止,还将我卖给周正老淫贼!”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老账新账刚好一起算。

李斯年缓缓转回来,舔了舔破裂的嘴角,对连番被打之事毫不在意,而是用一种亢奋而浓烈的眼神望来。

“真的是你。”

师南对上他的目光,明明身在上风,头皮却隐约发麻,“你是不是有病?”

“我日日夜夜的梦见你,梦见你中箭倒下的一幕,我以为这一幕会如附蚀骨的紧随我至死——”

李斯年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能蹦会跳,即使发怒,脸色也是健康的红润之色,咧着嘴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阿南,我是不是在做梦?”

师南露出迷惑神情,十分认真地问他:“那需不需要我帮你洗洗脑子?”

李斯年快速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从失而复得的惊喜中,找到了理智。他没接话,只道:“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还要假借朋友的名义,不直接告诉我?”

师南对他的自说自话忍无可忍,“告诉你做什么,让你再杀一次?”

“可是,阿南忘了吗,是你先折磨我的。”李斯年垂下了眼,一副脆弱的模样,一样样细数原庄河的恶行,“你把我捡回去,用我试药,心情不好就用鞭子抽我,现在这里还有疤痕。”

李斯年在呆住的师南面前,一层层掀开衣服,露出精壮却不显粗犷的蜜色胸膛,指着上面遍布的肉色伤疤,认真看他:“这些都是阿南送我的。”

师南:“......”他娘的,怒火攻心忘了这件事。

“我后来,后来不是洗心革面了么?”师南眼神闪躲,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换位而想,从李斯年的角度,堂堂王子被人捡回去百般折磨,只吊了一口命。若不是师南穿去的时候恰好,在李斯年原来的命运中,他会被庄河折磨致死。

这么想来,李斯年对他恨急,甚至亲手杀了他。

好像......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知不觉,他的怒气冲冲就湮灭了一大半。

李斯年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声音越发轻柔,“况且我不是故意伤你,我怎么可能害你,我只是想杀掉江阴王,救你一命。”

师南紧攥的手松了些许,“什么?”

李斯年低声叙述那日的场景,细细地说了蛮奴什么时候找上他,他又是怎么埋伏在山上,因为师南混在刺杀江阴王的人群中,背对着他,让他错判了情形,导致误伤了师南。

李斯年专注地望着师南,仿佛是世间最璀璨的珍宝,神态也一如认师南为主人时的温顺,甚至有些卑微,“我错了,阿南没生气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

师南差点被他绕进去了,捋了捋逻辑,冷静地说:“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之前的庄河不是我,我没有对不住你。”

“这是现在。”李斯年回答的很快,像是就等这句话:“当时的我并不知情。”

师南沉默片刻,没有继续纠结此事,“那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

李斯年:“你借着阿南的名义靠近我,我在孔国的处境很危险,稍有纰漏,就有出不了宫的风险。”

“阿南的行踪实在诡秘,半夜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来历不明,到我如今的地位,身边不能有这么个重大的隐患。”李斯年平淡道,“周正恰好向我讨要你,他提出的条件我无法拒绝,只能——”

李斯年顿了下,看向师南:“是我错了,若是早知道是你,我必然不会答应。”

李斯年抓着师南的手,压在一条长长的鞭痕上,下面是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一下下冲击着师南的掌心,炙热的,滚烫的。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现在都不信,在别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西武储君,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多么不容易。”

李斯年用祈求的眼神,自下而上,望着俯视他的师南。

“阿南,命运对我不公,我只能做很多......很多在你眼里不可理喻的事情,去拼命活下来,却没想到无意伤到了你。”

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一语不发的师南脸颊,“不要生我的气,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求你......怜悯一下我。”

高高在上的王,就在师南身下,向他祈求原谅。

无论是谁,只要是世间的俗人,在这种情景刺激下,多多少少都会产生微妙的愉悦和爽感,然后不由得顺着他,向他施舍恩泽,看他欢天喜地的感恩样子。

躺在身下的男人嘴角撕裂,有新鲜的血迹不停冒出,锋锐的眼角微微下垂,双眸含情,衣衫凌乱,坦露的蜜色胸膛肌肉线条流畅,有种被驯服的凌虐美,像头低下高傲头颅的狼王。

师南垂眼看他。

李斯年抬头望他。

半晌。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善良?”师南突然开口,打破寂静。

李斯年微微露了露略尖的牙,“怎么会这样想呢?没有。”

师南笑了笑,不达眼底,“我后来的表现,给你的错觉是吧,你从来没能真正了解我。”

李斯年脸色微变。

“怎么说呢,我心情好,处境安全,我或许愿意帮你。但无论你处于什么原因,多么的不由自主——”

“不管你是示弱还是真心,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无论如何——”师南看着他的眸子渐冷,按在李斯年心口处的手用力,“你两次伤害我的事,已经是既定事实,苦衷是你的事,受伤是我的事。”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该体谅你?”

李斯年眸子里情绪翻滚,像是重新认识了,褪去不同外壳下,真正的师南。

这样的阿南,好像和他的距离更近了。

他默了一下,“阿南真聪明,看破了我的小伎俩。”

师南抬着下巴,连冷哼都懒得给。

却见李斯年歪了歪头,用极为郑重的语气对他说,“那我都一一还给你好不好?这样你会不会好受点。”

还——怎么还?

师南有点懵。

正当屋子里的情形陷入奇怪的僵持时,李斯年倏地抬手朝师南胸前袭来。师南大惊,以为李斯年暴起袭击,连忙护住胸口致命处,试图拉开安全距离再说。

谁知李斯年并未攻击他,而是拉扯他的衣裳,抓住从里面掉下来的半截箭,在师南睁大的眼眸中,微微一笑。

箭头反转,用力地,刺进了胸膛。

师南动作快于思想,只来得及拽住箭身,没让李斯年被贯穿,血沫溅在他的眼周,像朵绽放的红色梅印。

师南双手微抖,“你疯了吗?”

李斯年紧紧抓着箭身的手,缝隙渗出了血迹,声音虚弱,抬眸望向他:“我没疯......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罗:我觉得你太血腥了,不要和我南南玩儿。

师南:......太可怕了,告辞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