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南万万没想到,善良的小少爷,居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
“景明,你就不问问那人怎么得罪了我?”他对司景明的印象开始有点幻灭。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帮你帮谁?”司景明眉间有丝郁色,让人忍不住想将一切捧给他,也要抹平他的愁绪。
师南听了,心里骤然升起了愧疚的情绪。
好好一个崽儿,就这样被他带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见狐朋狗友交不得......
司景明平静道:“我家产丰厚,在郁京有几十处铺子,赌场,当铺,青楼,处处都有我的眼目。”
“只要你需要我,我能做很多事。”
说这话的司景明十分平静,眼里却泛着一种令人怜惜的脆弱,好像在散发着,看看我吧,我想被需要,这样的信号。
师南心里蓦地一痛,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感觉很奇怪。他似乎总能透过司景明的表象,看破他的内心。
顺其自然的,师南挑起了笑眼,伸手道:“那就,麻烦景明了。”
双手交握。
三人的刺杀江阴王团队,就这样新添一员大将。
司景明加入之后,师南才知道,他来之前就没打算回去,一掷千金,将隔壁寸土寸金的院子买了下来,作为歇脚地。
吃过早饭,四人在屋子里商议最终决策,师南告诉司景明几日后,被刺杀的人将会行径城外一段路线。
司景明问道:“现在可否告诉我,那人的身份?”
师南郑重道:“江阴王。”
这三字一出,师南和络腮胡都紧紧盯住了司景明,担心他受到惊吓,只有霍斯年意味不明。
却见司景明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而是平淡道:“原来是他,阿南可见过本人?”
师南还挺意外他的镇定,回道:“没见过。”
络腮胡极其重视这生死一战,一直在默默观察司景明,见状满意极了,豪爽的举着熊爪子拍上了司景明的肩,赞道:“不错,有胆气!”
司景明顿了一下,视线冰块似的看向络腮胡,一语不发。
络腮胡与他对视片刻,不知怎么的,感到遍体生寒,只觉得搭在肩上的那只手越发沉重,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最后浑身不自在的收回了手。
师南没有发现异样,作为在场见识最广的猫,抛砖引玉道:“我觉得,在实力差距甚远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要做到出其不意,或许能打个措手不及。”
司景明深深地看着他。
霍斯年:“......”措手不及可能不太行了。
师南被司景明信任的眼神望着,受到激励,继续道:“城外通往皇家狩猎围场的路上,树林繁多,毒蛇虫类必然不少,我这里有吸引毒物的药,到时抹在江阴王的车轴上,嘿嘿嘿......”
司景明依然很平静,甚至提出了建议,“江阴王功夫深厚,区区毒物奈何不了他,不妥。”
确实理想化了些,络腮胡点头赞同。
师南不太懂高手的世界,闻言钦佩地牵住司景明的手,“景明懂的真多。”
霍斯年:“......”
他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那软骨粉如何?我会预测风向,到时候我们躲在风口处,将毒粉一散,功夫太高深的人吸入,也会立地化成一滩软肉,仍我们宰割。”一计不成,师南又生一计。
络腮胡双眼一亮,击掌:“好小子,懂的挺多啊。”
师南:“嘻嘻。”
司景明泼了他们一壶冷水,道:“不妥,江阴王处于车队中间,旁人稍有异动,他就知屏住呼吸。”
“......有道理。”师南思考起事情来,爪子就想乱动,无意识地揉捏司景明的手,一会儿捏捏指尖,一会儿按按带着茧子的手心。
司景明抿了抿唇,只觉得皮肤接触处,传来陌生的,细微的麻痒。
几乎能彻底消除他的怀疑。
“除非能让江阴王吃下我的毒药,否则都有失手的风险。”师南十分苦恼,丝毫没察觉自己不老实的爪子,正在蹂.躏好兄弟。
络腮胡:“不急,我们再想想。”
师南受司景明最初那个眼神触动,油然而生出慈父心,势必要让崽儿认识到他的厉害,于是福至心灵道:“不如来个连环计如何?”
司景明眉头一动,“嗯?”
师南说干就干,食指沾了点茶水,就地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图。
他指着其中一处,眼里射出智慧的光芒,说:“江阴王一众人从树林路过,这条小路十分狭窄,我们事先在两侧放火,浓烟呛人,江阴王作为王爷,必定会被第一个推出火场。”
师南指尖一路划到树林末端,“从着火点到小路出口,这段路程不短,我可以在地上撒满吸引毒物的粉末,江阴王呼吸不畅,又要从毒物中杀出来——”
最后停在终点,“等他身心疲惫地冲出来,闻见新鲜的空气,只会下意识大口呼吸,就这样中招......”
师南食指微曲,扣了扣桌面,神秘一笑:“吸入软骨粉,落在我们手上。”
所有人:“......”
师南等了半天,没等到想要的反应,“怎么不说话?”
坐在他身侧的司景明,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阿南,你不去战场上,真是可惜了。”
络腮胡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猛拍大腿:“绝妙啊!”
“嘿嘿,”师南笑眯了眼,尾巴直晃,“过奖,过奖。”
霍斯年已经在悲观的思考,这群蠢货全部死在心机深沉的江阴王手上后,他该找谁解毒去。
再好的计划也有漏洞,几人除了霍斯年心不在焉,其余人都配合师南,细细完善计划。
投入心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晚间,住在隔壁的租户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人被迫暂停了讨论。
“早点歇息吧,我也困了。”师南打了个哈欠,晶莹的小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衬得巴掌大的小脸分外纯净。
霍斯年无意间瞥见,好似中了蛊一般,目光死死锁在那滴水珠,舔了舔唇,下意识伸手钳住了师南的胳膊。
师南一愣,“怎么了?”
霍斯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没有松手,而是道:“房内只有两张床,不能总让这位兄弟打坐,不如我与阿南睡一床。”
师南:咦?
他不说师南还没想到,昨夜他与霍斯年一人一张床,络腮胡自诩是练武之人,打坐了一夜。
师南想了想也有道理,就要点头。
“去我那里。”另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师南的动作,司景明垂着眸子,隔着衣袖,状似无意的将手搭在霍斯年的手臂上,无法抵挡的暗劲勃发——
霍斯年整条手臂全麻了,不得不放开对师南的钳制,眼内暗潮汹涌。
江阴王名不虚传。
师南就在这个时候,无知无觉道:“那怎么好意思。”
司景明骨节分明的手,像是掸灰一般,轻轻拍了拍霍斯年抓过的地方,然后顺着袖子往下,勾住师南微蜷的手指,“我那里有最软的床,最好的美食,最......”
话未说完,师南就暴露了他肤浅的真面目,拽着司景明就走,“走走走,睡的吃的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为了让大哥有地儿睡。”
一旁的络腮胡:“......”呵呵。
师南已经拉着司景明到了门口,背后的霍斯年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肘,幽幽道:“主人,若是半晚睡不着,随时呼唤我。”
师南心想你莫非还会催眠不成,头也不回的挥手,示意知道了。
关门的前一刻,司景明微微侧眸,视线极冷,落在霍斯年身上,透出铁锈气息的杀戮意味。
霍斯年与他对视片刻,屈辱地垂下头,避开了他冷漠的视线,落在腿上的五指紧攥。
手心被掐出了血痕。
江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