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明长身玉立,像是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一般,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师南的仆人来。
仆人刚才低头躬腰立于不起眼处,还看不出什么,这一抬头,就显出不凡。
挺拔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孔,都预示着他不可能是普通的仆人,虽是故作恭顺,但以司景明的阅历,能看出点他暗藏的峥嵘。
霍斯年低低的垂着眼,动作恭敬,替师南理好了领子就退在一旁。
师南反应过来,心想霍斯年还挺细心的。
他下意识想要说谢谢,又想起自己的主人身份,正了正脸色,自然道:“嗯。”
师南没把这一茬当回事,转头对司景明笑道:“我们走吧。”
司景明没有动,而是看了眼霍斯年:“阿南......喜欢这样的?”
“啊?”师南眨了眨眼,没太明白他意思,道:“就,还好吧。”
霍斯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说的不是他。
司景明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师南连忙上前给他抚背,就见司景明示意不碍事,轻声道:“阿南,能不能将他送给我,我用更好的仆人与你交换。”
霍斯年蓦地抬头,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狠意。
“这......”师南看了眼受惊的霍斯年,尴尬道:“恐怕不行。”
他从没信过霍斯年的忠诚,解药是绝不可能现在给的,但送给了司景明,谁知道他历练什么时候完成,又该什么时候给霍斯年呢?
司景明停下咳嗽,道:“是我唐突了。”
师南讪笑的转移话题:“不说这事,我们先出去。”
“好。”司景明放下手。
一行三人出了门,司景明这次坐的马车,比上次的豪华不少,至少霍斯年还能坐在马前,与新任的马夫卫四肩并着肩......
霍斯年斜靠在马车上,耳朵里传来里面两人的对话。
“阿南,你是不是很缺钱?住的地方不太好。”
“啊哈哈哈,没有这回事。”
“有困难找我,你知道我很多银......”
“嘘,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小点声!”
“嗯,是我忘了。”
再接下来的对话就听不见了,霍斯年透过摆动的车帘,看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师南正勾着司景明的脖子,贴在他耳畔说悄悄话。
司景明唇角弯了弯,也学着他,低头在师南耳侧低语,似是凑的太近有些痒痒,师南缩了缩耳朵,嬉笑着推开司景明。
笑容与那夜他偷看到的,一模一样。
霍斯年定定地看了几眼,转过头去。
......
郁京以南靠山,东西北被长长的护城河包围,是个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由此,孔国的人对护城河的感情极其深厚。
师南上次围观过的龙舟比赛,只是护城河上众多活动之一。
比龙舟更吸引郁京人的,则是游花船。
师南下了马车,刚听说司景明订了一艘花船时,还很兴奋:“是我想的那种花船吗?!”
司景明含糊道:“差不多。”
“不太好吧,”师南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激动里,既想去见识见识,无数历练记忆里原身见过的花船,又顾忌司景明的身子怕是受不住,迟疑道:“要不悠着点?”
司景明微微一笑:“不碍事。”
等高兴得脸颊通红的师南上了司景明订的船后,滚烫的心顿时被一泼冷水浇个透凉。
师南心如止水地坐在典雅精致的游船上,看着面无表情的马夫给他斟茶倒水,再听见附近不远处的花船上飘来的歌女柔声,和隐隐若现的曼妙身姿。
己方游船上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师南:“......”这就是差不多?差的太多了好吗!
“阿南似乎有些失望?”司景明亲手给卫四倒了一杯茶,优雅的动作赏心悦目极了,他问道:“可是这船太小?”
“......哪里,我相当满意。”师南忙不迭接过茶杯,心里暗自唾弃自己的龌龊。
司景明:“那就好。”
为了掩盖自己有过的龌龊想法,师南眼珠子一转,落在司景明背后的卫四脸上,灵光一闪,突然道:“你们听说过江阴王吗?”
船上伺候的人,纷纷躯体一僵。
司景明手下动作微顿,神态自然道:“听过,怎么了?”
师南见状神秘一笑,说:“你们知不知道,江阴王不但自己是个奇人,连他手下的人也各有各的特色。”
司景明手指摩挲着白玉杯子,“比如?”
师南故意压低嗓音,营造可怕的气氛:“听闻江阴王手下第一心腹,功夫高深,嘴唇血红。”
卫四压低了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司景明神色不变。
周遭气氛一如师南的预估凝滞了起来,他语气阴森地说:“那是因为他专吃小孩,所有得罪过江阴王的人家,都被他吃绝户了,可怕不?”
司景明放下杯子,平静道:“是很可怕。”
师南心道这反应不对啊。
于是他嘿嘿一笑,恶趣味地指着江阴王身后的卫四:“就像......这样的。”
卫四:“......”
其他下人:“......”
司景明眸光闪烁,看着师南的眼神带有审视的意味。
察觉到气氛的异样,霍斯年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以他们所在的船为中心,周围一圈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与此同时,缓行的船底下,有暗影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