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回到名义上他和楚栀共同定下的厢房时,楚栀已经假装睡下了。
夜色还早,其实放在往常这个时间,远远还?不到楚栀就寝的时间,可为了避免无念再和她说些令她左右摇摆,脸红心跳的话,她便只能出此下策,强迫自己早些入睡。
想要早些入睡,和能不能早些入睡往往是两回事。你越是强迫自己酝酿睡意,睡意偏偏就是不来就你,任性的很。
房门被推响后,楚栀转辗反侧的身子立时便僵住了,她赶紧佯装翻身似的,背对着房门口装作自己已经睡下了。她躺在床上,立着耳朵细听着无念的动静,听见无念的脚步声渐渐向自己这边靠近着,她紧张的闭上眼,心跳如鼓......
无念走到楚栀床边的不远处站定,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又走的更近了些,而后便在她的床侧轻手轻脚的坐下了......
楚栀被这般缱绻柔情的目光盯着看,她强忍着没有翻身,而是纹丝不动的,尽力维持着原有的睡姿。
她咬着唇想,她可决不能让无念看出她在装睡。
可饶是楚栀忍得辛苦,可她自无念进门之前那番慌乱的举动便已经出卖了她。
无念虽早知晓她在装睡,却还是配合的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低下身子,侧身伸手去整理她鬓角的碎发。
等他的手快要触及楚栀的面颊时,楚栀心里慌乱,便故意闪躲了开去。
如此一来,装睡势必是不能进行到底了,楚栀坐起身把被子抱在身前,她皱着眉看向无念,诘问般的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可是和尚。”
无念语调轻柔,似是情人间的呢喃,“楚栀,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为你还?俗了。”
楚栀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对之后,周围的气氛很是安静了会,像是掉落根针也能听得见。
片刻之后,无念率先打破沉默,他温声道:“我弄醒你了?”
楚栀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在装睡,便忽略了心头的异样,理直气壮的点了点了头。
“我看你的头发有些乱,怕你待会儿翻身会压着,便想帮你理一理,没成想却反倒把你弄醒了......”
“啊?哦......”楚栀连忙理了理自己睡乱的头发,而后她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她通红着俏脸,气哼哼的警告,“你是不是该从我的床上下去了?说好井水不犯河水的我睡床,你睡地,你便别想能越够越雷池一步。”
无念立马站起身,他面有愧色的说:“抱歉,是我逾礼了,还?望你能原宥。”
无念如此诚恳的抱歉,惹得楚栀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蛮不讲理恶棍,她讷讷的道:“算了,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
“却也还?是我的原因,才会吵醒你。”
“其实我还?没睡着多久,睡的也不怎么深,所以才会容易被吵醒的,和你没多大关系。”
楚栀颇有些头疼的想,要是无念在这般揽罪于己,执意要‘伏法受诛’下去,她之前那些小算盘可全得被她自己现下的良心不安给抖个一干二净的了。
好在无念也没再苦情下去,很快便把话头引向了别的方向。
“你现下可否还睡得着?”
“暂时有些清醒了......”
楚栀本来就很清醒,现下经过这么一出,更是无心睡眠。省的待会儿睡不着又要在无念眼皮子底下硬着头皮装睡,还?不如君子坦荡荡的承认自己睡不着为好......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干嘛要那么心虚,还?要装睡然后再疑神疑鬼的。
“即是如此,呆在这屋里等瞌睡也是颇为百无聊赖,不如同我一道去外面看看那无边夜色?”无念提议道。
对于无念的提议,楚栀颇为心动,她想孤男寡女的呆在外面总比呆在房间里强一些,但是她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要反着来。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作为没有自由的肉票,我强烈表示不想和绑匪和谐共处,所以你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
“你怕我?”
“我连我爹娘都不怕,我干嘛要怕你啊。”
“那你为何不敢同我一道出去。”
“我告诉你,就算你用激将法,我也不会中计的。”
“顾左右而言他,这难道不是怕我?”
“你胡说,去就去,我才不怕你。”
楚栀掀开被子,气呼呼就要从床上起身,证明自己不怕无念。
等楚栀一马当先的走到房门口,她颇为挑衅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无念道:“怎么,现下是你怕了?”
无念避开眼,红着耳朵道:“你现下这身装扮,好似不适宜出去......”
“什么不适宜出去......”楚栀重复的说着无念口中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无念伸手指了指她的衣裳,楚栀低头一看,娇俏的面庞上瞬间弥漫上一层诱人的绯红,她快步回到床上,躲到了薄被里,用被子捂严实只穿了里衣的自己。
她红着脸,头低的快要埋到被子里:“你......你先出去,在门外等我。”
无念眼里有了笑意,他允诺道:“好......我等你。”
穿好外衣之后,楚栀和无念走在客栈的走廊上。
“这么晚了,无念你要带我去哪里看夜色啊......”想起早间的山间行,楚栀心有戚戚然的问,“不会又要到山里去吧?”
“不是山里,是屋顶。”
“屋顶?”
无念抱着楚栀的纤腰,在楚栀还?没缓过神来之时,便运着轻功把她抱上了屋顶。
楚栀头一次身处在如此高的半空中,她有些害怕,便只好闭着眼睛紧紧的反抱着无念。
等两人到了屋顶,楚栀还?僵硬着手没有松开,无念便这般静静地任由她抱着,等楚栀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安全的时候,便气恼的推了他一把。
无念站在屋顶的斜坡上,被她这般一推,便摇摇晃晃的往屋檐下倒去。
楚栀怕无念掉下去,便伸手去拉他的手。两人的手心甫一触及在一起,无念便立时把身子往楚栀那边靠去。
楚栀没想到自己千钧一发时手劲竟然有这么大,不仅可以救回无念,还?可以犹有余地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等他整个人快扑到自己的时候,她有些赧然,又松手赧然的推了他一下。
于是,周而复始的又上演了一番楚栀拉回无念的场景。
楚栀是心地好,而不是好糊弄,她是怕无念出事才没做多想的,等两人都站稳之后,她狐疑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装的?”
一个会武功,武功还?不弱的人,不至于这般弱不惊风,被她一推就站不稳身型才是。
“你发现了?”无念也不否认,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若是这般明显我还?看不出来,那我便成傻子了......”楚栀撇了撇嘴道。
“你不是傻子,我才是......”无念笑着道。
“好吧,那你是。不就是个傻子的头衔吗?我才懒得和你争抢呢。”楚栀敷衍的说。
无念听楚栀说他是傻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的更是丰神俊朗了。
“说你是傻子,都这般值得你开心吗?”楚栀奇怪的问道。
“不是的。”无念否认道。
“那你还?笑。”
“可若是你说的,便值得。”
楚栀咬了咬唇,她抬头看向夜空,没话找话的转移话题道:“屋顶的月色,还?挺美的......”
“你喜欢吗?我带你来的屋顶......”
楚栀在相国府看过月色,在万佛寺看过月色,在绍大娘加看过月色,在其他许许多多的地方看过月色,可这却是她第一次在屋顶上看月色......
“我喜欢呀......”楚栀仰着头,漫天的星光细碎的落在她眼里。
“如此,我便放心了。”无念柔声道。
“你别得意,我虽然喜欢,但是也只是一点点喜欢而已。”楚栀嘴硬道。
屋顶的月色,让人好似离得月光和那星辰都更近了些,恍然间就仿似伸手就能够够得到。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此夜星繁河正白,人传织女牵牛客。”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星光,这样的美的动人心魄,让人如何能够不喜欢?
“这般美的月色,当真?是可惜了......”无念好似喃喃自语的说。
“可惜什么了呀?”
两人现下坐在屋顶上,楚栀坐在无念的身侧正撑着脑袋看着月夜无边的星光,听到无念这般感慨,便侧着头去问他。
“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如此良辰美景,若是可以举酒邀月便当无憾了......”
这人一旦身处于某种特定的情境里,就容易昏头做糊涂事,楚栀便也是如此,她一个滴酒未沾过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了感触和相同体会,想也不想的点头附和了无念的说辞。
“你可否想要在此与我对酌几杯?”无念诱惑般的道。
楚栀被这夜色所感染,迷迷糊糊的又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回来。”
无念也不知怎的了,突然说风就是雨的,还?没等楚栀开口拦他,他便飞身下了屋顶。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还?捎带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你下去就是为了拿酒上来?”
无念点点头道:“既然良辰与美景皆在,又岂能随意辜负了这花晨月夜。”
气氛烘到这个份上了,酒和杯盏也准备妥当了,楚栀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反口拒绝就太煞风景了。
“我不想喝了,我才想起来我是不会喝酒。”
煞风景就煞风景,总比伤身体好。
“你刚才说想喝的。”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吗?”楚栀违约违的一点都不羞愧,“前一秒我答应的事,下一秒就不能作数,向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这两句皆出自于李白的《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
“此夜星繁河正白,人传织女牵牛客。”出自沈佺期《七夕曝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