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栀茫然无措的抱着无念哭了会儿,这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现在无念已经倒下了,她的身边再也没有可以帮她的人,可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是要坚强起来才行。
“无念,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现下就带你去找大夫,我......我爹是楚盛远,是齐国的当朝相国,我是她的女儿,只要我求他,那么就算掘地三尺,他也会帮我把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找来替你治病。”
楚栀猛的擦了把脸上的泪,颤着手去确认无念尚存的微弱呼吸,嘴里的一番话像是说给无念听,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无念看着虽是消瘦,但实际上却是很精瘦的身材,楚栀想要架着他走出这片染着殷红血迹的修罗地去就找大夫医治,但奈何她委实是没甚力气,便只能磕磕绊绊的走的极慢。
方才在贾有才的手里楚栀都没有这般绝望过,她很怕无念会因为她的蜗牛速度,误了就诊的良机,从而丢了性命。
天色越发的黑了,本就不认路的楚栀纵使心里再急,也无法准确的辨认出任何一个可以让无念得到些微救助的方向,比如万佛寺又比如绍大娘家,再比如找到下山去医馆的路。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最后在月光的照拂下,她找到了可以暂时蔽身的山洞。
艰难的把无念移到山洞里之后,楚栀看着还是紧闭着双眼的他,止不住的又开始落起了眼泪,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很是气恨自己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无法帮到无念分毫。
她哭着说:“无念......都怪我......这一切都该怪我......如果我今天好好的呆在绍大娘的院子里等你来看我,你就不会出事了。”
“如果我可以认些路,可以多些力气,就不会耽误你看诊,是我......是我没有用,是我害了你。”
“无念,你醒一醒好不好,你若是因我死了,我.....我也便快活不下去了。”
“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躺在这里,我真的很害怕。”
“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无念.....你理理我呀......”
“哪怕是一声也可以......”
楚栀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想起小时候娘亲和她说过的话,第一次有些明白了什么叫做感情。
“娘,你为何会嫁给爹爹啊?”年纪尚幼的楚栀这样问陆念薇。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爹爹呀。”陆念薇笑着说。
“娘......什么又是喜欢啊?”那时不懂感情的楚栀天真的追问。
“喜欢啊,喜欢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我也不能解释清楚。”
“那我要怎么样才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呢?”
“傻丫头,你才多大,知道这个作甚?”
“娘你就告诉我吧,我时常听得旁人提起说你和爹爹的感情甚笃,我就有些好奇,我就想知道。”小小年纪的楚栀已经很蛮不讲理了。
“那我告诉你,你需的仔细给我听好了,往后我可不会有耐心和你说第二遍了。”
“娘,你可真小气。”
“还听不听了?”
“听!当然听!娘亲你快别卖关子了,栀儿现下想知道想的不得了。”
“这喜欢啊是很没道理也很霸道的,一旦你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不自主的牵挂他,一整颗心都丢在他身上,他说的话做的事你都在意的不得了,且若是知晓他对你并无意,你的心就会变得极为难受,也会开始失魂落魄,对什么事都会失去兴趣提不起精神。”
“那我不要喜欢一个人了,不被喜欢的人所喜欢也太可怜了。”楚栀不满地说。
“傻栀儿,你怎的知晓你以后爱上的人会不喜欢你呢?”
“若是万一呢?”
“放心好了,我的栀儿这般好,谁都会喜欢你的。”
“可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好像会很累的样子,我就不想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去感受这种感受了。”
“若是两情相悦又怎么会累呢?相爱的两个人不仅不会因为喜欢上对方而觉得疲累,反而彼此会因为彼此的存在都变得更有力量,因为对方变成更好的自己。”
“就像娘亲和爹爹一样吗?可是娘亲和爹爹也老是吵架啊......这算是两情相悦吗?”
“这感情可以越吵越淡,也可以越吵越深,总之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对于楚栀的长篇大问,陆念薇渐渐的开始有些招架不住,最后只得选择了个敷衍的方式回答她。
“那娘你怎么知道爹爹喜欢你呢?”楚栀一问未完,再生一问。
“你爹爹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若这不是喜欢那还有什么可以是喜欢呢?”
“栀儿有些听不明白......这感情难道真的会比性命更重要吗?”
“你只需记得,若是有一个人可以将你视之重于性命,那么你在那个人心里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人。”
“那栀儿若是遇上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嫁给他了?”
“若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出现,确实是值得你交付终身。”
“栀儿记住娘亲说的话了,以后栀儿也要找像爹爹一样可以为娘亲付出生命的人嫁给他。”
......
可她好像明白的太晚了,无念现下奄奄一息的不知生死,她纵使明白了自己心意,也有些怀疑无念是否也对她动了心,可若是救不回他,这样的感情便就像是钝刀割肉,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她的心。
无念这般晕睡着,楚栀自是无法安心阖上眼的,她守在无念的身边,不敢睡也不敢离开,就怕会错过他转醒的瞬间,也怕无念身上所中的毒会在她不知晓的时候突发了状况......
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楚栀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好受了。
以往闭上眼睛,不多时天好似便就透亮了,可这一夜对于很是心慌意乱的楚栀来说却尤为的漫长。
楚栀在心里不停的向各个神佛祈祷着,无论是哪一位神灵可以听见她的祈求,能帮她佑得无念的平安,那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随着时间的流走,山洞里的夜色便似那黑色丝线所织就的大块墨布,黑漆漆的好似想要吞噬了所有。
也幸好这时候月亮也出来了,那皎洁的月色浅浅的照了些许进到了山洞里,以至于山洞里本就无望的楚栀没有被雪上加了霜。
寂然无声的夜除了楚栀的抽泣声,便无其他多余的动静了,若是放在往常让她呆在这样的野外她一定会怕极了,可现下寒夜纵使阴森,也胜不过她此刻对无念的担心。
因着那少量的月光,楚栀的视线并不能很是清晰的看清无念胸膛的起伏,她心里的恐惧实在事太多了,她很是害怕自己眨眼的瞬间他便会突然出了事,便只好把身子倾身放在他的心脏所跳动的地方,侧着耳朵去感受他每一份每一秒的还跳动着的心跳,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他没有事。
无念胸膛之上的温热透着衣衫传到楚栀的脸旁,楚栀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这才渐渐止住了泪意。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躺在无念胸膛上的楚栀反复的说着这句话,就好似这句话是个符咒,只要她一直说着,就可以一直吊着无念的命一般。
这一天委实是废了楚栀很大的精力,在外边和贾有才那般走走停停也将近两个个多时辰滴水未沾,之后无念又紧跟着出了事,她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他搬到这个山洞里来,这般折腾下来已经是她体力的极限,她支棱着眼睛,勉力不让自己陷入睡眠。
等楚栀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见无念昏迷之中好似说了几句梦话。这颠三倒四的梦话立时让她清了醒,她目光聚集在他的面上,低着头仔细的辨认他的话。
“楚施主......楚施主......你在哪儿?你若是听见了,可否应我一声?”
无念的梦话让楚栀红着的眼睛里又开始蓄满了泪意,她握着无念的手哭着说:“无念你不用寻我了,我就在你身边啊,我在应你呢,你听见了吗?”
楚栀握住无念的手的那一瞬间,便被还在昏睡里的无念紧紧的给反握住了,同是那一时刻,他脸上不安便就似拨云散了雾,重归于了先前的平静。
楚栀被这般握着手,那颗飘荡的心也渐渐落了回去,她握着他散发着暖意的手,忽然便有了信心。这一刻能安慰到她的不再是她自欺欺人般无力的语言,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无念已经不会出事了,她已经相信,这一次无念一定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她重新趴回身子把耳朵侧在她的心脏上,一声又一声的数着那沉稳的跳动,怏了许久的面容总算有了些生机。
又不知多了多久,连天都快大亮了,无念握着楚栀得手轻微的动了一下。
无念这么小幅度的动作也使得楚栀立刻起了身子,她趴在无念的身前,目不转睛的去看他的眼睛,在她望眼欲穿般的注视里,那个躺了许久没有给她回应的人终是轻轻的掀开了眼。
楚栀的眼立刻亮了一下,眼泪也立时留了出来,她欣喜若狂的说:“无念......你终于醒了......”
然而无念醒过来看见楚栀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她禁不住颇为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