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碧如洗的晴空下,略显的空旷的院子里,鸟叫蝉鸣,像是和着什么动人的曲调一般无二。
楚栀歪着脑袋仰头打量着无念,一副很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无念则侧身躲着她的探视,楚栀见了,便更是不依不饶的围转着他,以便能看他窘迫的样子。
楚栀就这样坏心眼的捉弄他好一会儿,无念忽然停下身,她那是正起劲,便一不小心头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哎,你这个臭和尚怎么停下里也不通知我一声,你不知道我这样会撞到脑袋的吗?”楚栀恶人先告状。
无念摇摇头。
“你......你你你!你还敢摇头!我宣布我和你势不两立!”
楚栀觉得自己委实是满身疮痍,不是这里撞了就是那里跌了,碰上这个和尚真是倒了她八辈子的霉。
面对危险,无念波澜不惊,他淡声问道:“楚施主,你三番两次来找我,究竟是所谓何事?”
无念这般一问,楚栀那些未消下去的红疹子立时就开始作怪了。
她立马挺挺腰站直了身体,先是反复重申自己只找了这么他一次而已,并没有他口中三番两次那般夸张,而后又扬着张俏脸,颐指气使的要他去帮她买药。
“银子呢?”
“什么银子。”
“买药材的银子。”
“哦......能不能先赊账?”
无念摇摇头。
“你除了摇头,就不会点头吗?”
楚栀回忆了下,自己好像就没见过这个臭和尚点头的样子。
无念静静地看着楚栀,楚栀从他的神色里读出了点无语凝噎的意思。
楚栀努了努嘴,小声嘀咕道:“我确实没见过你点头的样子啊......”她从自己的荷包里倒出几个铜板,放在手心,“这些够吗?”
无念有些委婉的说:“许是不大够。”
楚栀身上的气势从趾高气昂瞬间变成了萎靡不振,她堂堂相国府,‘独一无二’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穷酸过,居然可怜到了的连治病的药都买不起的地步,委实是让她好些心酸。
无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荷包丢了以后,余下的所有银钱几乎就都放置在了素阮那......
可这没成想因为抓药的原因,素阮这一去,不仅出师未捷人先丢,还空余了小姐她泪满襟。
楚栀垂头丧气的样子,无念的恻隐之心有开始蠢蠢欲动。
无声的哀叹过之后,还是积极乐观的面对现实。纵是没有银钱,身上的疹子也不能不治,楚栀的手探上脑袋,准备拔下冠上簪着的玉簪。
那发簪还未抽出,她的手肘便被无念推拒了回去。
楚栀不明所以的看向无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楚施主若是囊中羞涩,直言便是,这药能买得也能采得。万佛寺地处山腰之上,附近的草药众多,并不缺你药方里的那几味药材,等我得了空去帮你采摘回来便是。”
“小和尚,你还会开药方啊?”
楚栀方才还无精打采的脸,刹那间便恢复了生机,且还能再接再厉的同无念打趣。
“贫僧法号无念。”
“做和尚一定要这样一板一眼的吗,你难道就不觉得闷吗。”
楚栀对上无念的眼睛,她有一双娇媚的桃花眼,此时看着很是水光潋滟,但她的神色纯净剔透,仿若是初生的麋鹿一般毫无杂念。
无念好似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他沉浸在这双诱人心魂的眼睛里,短暂的迷失了自己。良久之后,楚栀语带好奇的问:“诶,我怎么觉得,你的耳朵和方才比起来,好像更红了些呢。”
无念垂下眼,平静的道:“你看错了。”
“你终于肯承认,你方才耳朵红了啊。”
楚栀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是天气太热了......”无念解释道。
“你撒谎,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连篇。我看八成......是你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楚栀也倒不是真的这么怀疑,她就是喜欢和无念这个和尚对着干而已,因为......谁让他总是会不经意的气到她,还一副好人的样子,让她觉得不爽呢。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正直午间最热的时辰,烈日当头,蔚蓝的天空上没有半片的云彩,如此一来便更是挡不住这如火般的骄阳。
楚栀和无念在院落里站了也有些时间了,被这样的太阳照着,也是有些热了。
她用手扇了扇自己有些出汗的脸庞,自言自语的道:“说起来,这天气怎的突然就这么热了呢。”
其实不是天气突然变热了,是因为在相国府,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窝在屋子里,看话本子消磨时间,亦或是和素阮拌嘴,自然不会觉得有多热了。
无念喃喃道:“因为夏至已至......”
楚栀随口应道:“怪不得呢......原来夏至已过了啊”
=
接下来的几天里,楚栀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无念的照料。
他比素阮还要周到妥帖,面面俱到的帮她做好了一切。楚栀饿的时候,他会准时的送上斋菜。楚栀该用药的时候,他会立即煎煮好汤药。
就像她身子的疹子,会慢慢的愈合。素阮不在,楚栀一开始的不习惯,很快就变成了适应。
他像是是润物细无声,抹去了楚栀的不安,成了她的习惯。
楚栀生来爱洁,每日都要沐浴净身。可她又不会自己烧柴煮水,也没有力气几十趟的拎着木桶回房积蓄温水。
“诶......”楚栀叹气。
“唉......”楚栀再叹气。
“唉......”楚栀再再叹气。
无念放下楚栀的晚膳,脸色如常,不为所动。
“我这么唉声叹气的,你就不能问问,我这是为什么吗?香客若是有烦恼,你作为和尚就不能关心一下,尝试着帮我分忧解难吗?就算你是个破了戒的和尚,你也要善待香客啊。”演了半天戏的楚栀得不到应该有的关注,便忍不住先破功问道。
“我没破戒。”
“这个我们先放着不谈,先说说我的烦恼吧。”
“我没破戒。”
无念面色冷峻,楚栀嘟了嘟嘴,妥协道:“好......你没破戒,现下可以说我的烦恼了吗,冰清玉洁兼带心无杂念的无念高僧?”
倔驴啊,这个和尚简直是个倔驴。
无念点点头。
“谢天谢地,你终于点头了。”楚栀故作惊喜的道。
“我要走了。”无念漠然道。
“你先答应了我再走,不然我就......我就和无恙大师说你......说你轻薄我。”
无念转身,楚栀拉扯着无念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你就再帮帮我嘛......”
无念背对着楚栀,也能想想出她脸上的神情,他闭上眼睛顿了顿说:“何事......”
楚栀欢喜的道:“我就知道,你这么好,肯定会帮我的。”
就这样,楚栀继续过上了素阮在的时候,她过的日子。
时光摇摇晃晃的流淌而过,有时候楚栀吃着淡然无味,又毫无新意的斋菜,居然觉得无念的手艺其实还不错......
这个想法让楚栀惊了惊,她想果然人在寺庙里呆久了,心肠都会变得慈悲起来,连挑剔都会没来由的变成了包容。
=
乖乖喝药这几日,楚栀基本都呆在禅房里。等到她身上的疹子都快消退了,就想要出去走走。
素阮不在,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让她闷的很。
无念外出给她采集最后一方药材的时候,楚栀便要求跟着他一道去。
无念拿楚栀没办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讲道理她不听她的,讲歪理他又委实辩不过她,便只好把她带上了。
万佛寺地处偏远,来往的香客甚少,山路崎岖难走,草药生长的地方更是杂草丛生,群虫肆意。
刚出万佛寺时,楚栀还兴致盎然,可她没想到采摘草药居然是这般的麻烦,放着好好的山路不能走,须得到那些不成路的地方去。
纵是有无念在前方给她开路,她也是走的歪七扭八,很是辛劳,不是头发被树枝勾着了,就是衣衫被荆棘从划破了。
楚栀连连的娇呼,让无念颇有些头疼。他想他不该一时心软,就把这个麻烦给带出来了。
“无念......”
“楚施主,唤我有何事?”
无念转回身,楚栀已然落于他十米以外的地方。
“你等等我啊......我走不快。”楚栀有些抱怨的说。
“楚施主,趁现下还未走远,你还是先行回去为好。至于这药,我自会帮你采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拖累你了吗?我告诉你呀,既然带我出来了,就要善始善终。”楚栀逞强道。
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在原地等她跟上。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楚栀总算走到了无念的身旁。
“无念你怎么会认识草药,还会开药方呀,这不是大夫才会的事吗?”
许是这两天楚栀过的委实是太安静了,所以当她追上了无念,便忍不住要找他说话。
无念头也没回的说:“师傅教的。”
楚栀好奇的问:“无恙大师不是主持吗?他怎么会懂这个?”
“倘若我和师傅连这些都不懂,那便早就不能在这世间存活了。”
无念这话说的很是冷淡,楚栀想了想,总感觉他这话实在影射她。
她有些不满的道:“你现在是在指桑骂槐,暗示我养尊处优,不懂民间疾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