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苏醒的那一刻,姜瑜只感觉到头疼欲裂,她深吸一口气,而后才缓缓睁眼。大概是昏睡太久,眼前还有些迷蒙,她眨了眨略显酸涩的眼,周围的一切这才清晰地映入眼帘。
雕花的床顶,半垂着的刺绣帷帐,以及盖在她身上柔软而又显华贵的衾被……姜瑜扫了眼床顶四个角垂挂着的香囊,确认这里既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预想中她应该在的医院。
这是在哪儿?
心里的疑惑还未来得及解开,帐子外先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姜瑜下意识想闭眼装睡,可谁想外头这人动作极快,“唰”的一下半丝犹豫也没就将眼前的帐子拉开。
“啊!”
床榻上的人还没来得及惊讶,来人却先低呼出声,眼底掺着意外还有一点点的躲闪。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面前的人生得还算娇美,着一身绿衫,左手死死抓着帷帐,另一只手微微发颤地揪着自己的裙摆。
姜瑜刚醒来,没太多的精力动脑,可眼前这人瞧见她醒来的反应着实有些怪异。身处在陌生环境,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只哑着嗓子简单地回道:“刚醒。”
绿衫女子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有了反应,她松开抓着帷帐的手,迅速蹲下笑意亲切地问道:“你现在觉着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变脸之快,姜瑜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半真半假地揉揉太阳穴:“头有些疼,我这是怎么了?”
生病之人意识有些恍惚是再正常不过。果然,绿衫女子没有半分犹疑直接道:“你下水去救陛下结果出了意外,你忘了?”
救陛下……这是皇宫?她真穿越了?
“十七,你怎么了?”
许是见她许久不回话,床前的人再一次开口。姜瑜听着这声称呼,心里微微一愣,十七?这是她的名字?
“我没事,就是有些记不太清之前的事了。”姜瑜微蹙着眉,语气里刻意带了点迷茫。
绿衫女子看她两眼,点点头道:“太医说你在水里太久,醒来或许会有些恍惚,现在这样应该是正常的。”
姜瑜轻嗯一声,接着开口:“那陛下呢,他没事吧?”
她自然不是真的关心那个所谓陛下是死是活,这般问话不过就是想多套出一点话。再则她之前既然下水去救这个陛下,那么事后关心一下想来也属正常。
可谁知那绿衫女子听完却略显讶异,语调稍稍高了些:“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莫不是真对这个皇帝上心了?”
还没等姜瑜回答,她又道:“这才进宫几天难道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想要背叛辰王吗?”
怎么又来个辰王?
姜瑜忍不住腹诽,可下一瞬她忽地一愣。十七,皇帝还有辰王,这几个称谓她怎么觉着有些耳熟?若是她没记错,就在前几天她才看过一本小说,里头就有这么几个人物。
想要验证这件事并不难,姜瑜心下一转开口:“你想多了。我救皇帝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他,现在自然是要问清他的情况,否则怎么计划后面的事?”
说完这话,她便一瞬不瞬地看着绿衫女子,后者果然没有半丝犹疑地点点头,略带着并不算友善的笑:“也是,你那么爱慕辰王,怎么可能背叛他。”
姜瑜并没有将这话里的讽意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穿书了!
那本小说是个狗血大长篇,里头能说得上名字的配角基本都是男女主各自的爱慕者,就比如她的原身,也就是绿衫女子口里的“十七”。
十七是原文男主辰王晏无尘在外头捡回来的孤女,本无名无姓,只因着在影卫里排行十七便以代号为名。她自小在男主身边长大,加上体质较弱又懂事听话,男主对她向来有些优待,识字习武大都是他亲自教导。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苦无依的十七爱上男主实在顺理成章。然而妾有情郎却无意,男主的心思早在年少时便落在了女主沈安羽身上。
十七心思敏感,自然早早发现这点,失去男主的恐惧让她愈发努力为男主办事。此次入宫为妃,便是去反派皇帝身边做眼线,以助男主夺回属于他的帝位。
在原著里,男主最后如愿为帝,然而十七却在后宫之中一步步迷失了自己的心,更是在目睹男主对女主独有的宠爱偏袒后彻底黑化,走向陷害女主的绝路。最终被痴心于女主的男主和反派先后折磨致死。
姜瑜回忆到此处,心头忍不住一颤,她记得文中男主还能因着原主的功劳没有下死手,但那位反派皇帝却手段狠辣无情,将得不到女主的怨怒全撒在了原主身上。
说起来,这书最初吸引姜瑜的地方便是这位反派皇帝,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他的名字——晏迟寒,正好同她少时邻家哥哥一模一样。
“我们这次的计划虽然出了点意外,但皇帝毕竟是注意到你了,也算没有白费。”绿衫女子没有注意到姜瑜的出神,自顾自地说着。
姜瑜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床边的人。着一身绿衫,而且还是一个跟在原主十七身边知道所有事的女子,似乎只有一个人……
“袖绿。”姜瑜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绿衫女子一愣,奇怪道:“嗯?怎么了?”
姜瑜嘴角一勾,看来此人确是袖绿。她摇摇头回道:“没什么,就是你说皇帝注意到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着原著,十七确实下水救过皇帝,可当时并没有出现意外,十七也因此得了恩宠成功接近皇帝。但听袖绿所言,现下的情况显然与原著有异。
“这件事说来也有些奇怪,依着我们打探来的消息,这皇帝应该是不会水的,可那日你在水里出事后,你猜是谁将你救上来的?”袖绿压着声,神神秘秘地说着。
听这话里的意思,答案自是不难猜,不过姜瑜还是装作不明白,茫然摇头道:“是谁?”
“就是陛下啊!”袖绿拔高声量,“当时侍卫纷纷下水去救你们,可谁想陛下先一步抱着你从水里出来,而且若不是何总管拦着,陛下恐怕要直接将你带去乾阳宫了。”
“带我去乾阳宫?”姜瑜这下是真的意外。
晏迟寒此人阴鸷多疑,怎么会大庭广众下将一个还没见过几面的人带进自己的寝宫?原书中十七虽然成功接近他,但所有恩宠其实都只是表面现象,否则最后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袖绿见她面有怀疑,忙道:“我骗你作甚,这件事我也很是意外,不过……这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吗?落水救人本就是为了借机让陛下注意到你,现在我们也算是没白忙活。”
姜瑜倒是相信袖绿所言,这些事她没必要骗自己。
“对了,陛下之前吩咐过若是你醒来便派人禀告一声,你现下就先躺着再休息会儿,我亲自过去乾阳宫一趟。”袖绿抚抚裙裾,脚轻轻一跺站起身。
“这宫里没侍女吗?还需你走一趟。”姜瑜下意识问了这么句,抬眸就瞧见袖绿轻抚着脸侧的垂发,双目含春。
袖绿并没有发觉这道短暂的视线,边回话边转过身:“在这宫里,我们都是对方唯一能够互相信任的人,那些侍女我可一个也不放心。”
这话轻飘飘的,显然没有走心。姜瑜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默默判断着自己现下的处境。
袖绿亦是男主的影卫,是男主派给十七为婢以作助力之用,然而此人资历浅欲望却极重,在原著里多次给十七下绊子,试图自己上位为妃。此外,她还故意在十七面前说些男主和女主的事,让十七的心逐渐走向扭曲极端。
可以说在十七作死的路上,袖绿出了不少“力”。只可惜这一点,十七等到身死的那一刻都未能想明白。
姜瑜看过书,有着上帝视角,自然不可能再被袖绿利用,并且她也绝不能重蹈十七的覆辙。这一次,她一定要远离男女主还有反派之间的恩怨情仇。
所谓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咳咳……”一时激动,姜瑜忽觉得喉间发痒,连着咳了好几声都没能停下。也正是这时她才发现一个病人所住的房间竟然半点药味也没有。
既然晏迟寒已经注意到了十七,那断不可能连个病都不给治,除非……袖绿断了她的药。难怪刚刚见她醒来,袖绿会如此惊讶。
姜瑜轻叹一声,她现在浑身乏力,看来也只能接着再睡一会儿了。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衾被虽软,但周围的气息实在过于陌生,让她无法彻底静下心来。
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外头终于传来声响,迷迷糊糊间,姜瑜隐约听得一声问话——
“不是说醒了吗?”
低低沉沉,还带着点伤风后才有的鼻音,可短短几个字却仍然带着隐隐的压迫力。
是晏迟寒?
背着身的姜瑜意识渐渐回笼,然而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不该睁眼。晏迟寒可是这小说中最大反派,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他怀疑,而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是男主派来的,那恐怕等待她的只有一死。
她只想好了要远离他,但还没想到该怎么应付他啊!
“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漪妃在水里太久,是会反复苏醒沉睡。”袖绿尖尖细细的嗓音响起,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一句话,偏偏被她说得带着点媚意。
这话一说完,殿内有片刻的安静,随后一道脚步声响起。
姜瑜明显感觉到床边有人在靠近,可她除了紧抿起唇,什么也做不了。就在她全身紧绷着等待来人发声之际,额间忽地一凉。
“怎么这么烫?”晏迟寒将手背抵在姜瑜的额间,本就冷然的脸现下又冷了几分,他未收回手直接将目光投向袖绿,“你说的醒了,就是这么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