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几年未有的大雪突袭了小竹村。素净的雪为这山水之间的小乡村带来了不一样的风光，满目都是白茫茫的，山头、林梢、农田、村舍……

这些景致对于现代人来说，那无疑是多了一个可以痛快酣畅的玩乐场所。但对于古代，却可能是一个上了年岁亦或是身体孱弱的人熬不过去的冬天，这场大雪对他们或许只是一场盛大的葬礼罢了。

好在，今天小竹村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身为村正的姜逸最为欣慰的事情。而改变这一切的，是战乱平息吗？但更多的原因在于今年新迁来的那家人吧？不仅仅给村人们带来了火炕，那家的老太太分发御寒的汤药，只要了一些土产当作药钱。

姜逸今天例行穿着厚厚的靴子走遍了村里的每一户。虽然也没什么实际的作用。但看着每一户人家都能够守在盘了炕的屋子里，或是做做简单的针线活，或是拿着沙盘在照着《千节竹》写字，亦或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哪里闲话家常。这一切是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满足。

“回来了啊。”吴氏上前将姜逸身上披的斗篷解了下来，这狐皮斗篷还是他们外甥送来的，然后又开始帮自己夫君去拍身上的雪，手上动作不停还忍不住抱怨，“你说说你，非得冒着这么大的雪出去干什么？就不能等雪小点儿再去。”

“嘿嘿，你不懂。”姜逸摘掉毡帽，再坐下来将靴子换了。

拍落雪，吴氏又利落地拿起扫帚将屋檐下的雪赶紧扫下去，“我还不懂你心里怎么想的啊。快进屋，娘还给你熬了姜汤，赶紧喝了，你病了我可懒得伺候你。”

“还是你好。”

“别贫嘴，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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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雪，师无涯在炕屋里做起了奶爸，听着安安的笑声是特别享受的事情。当然，得在不哭闹的前提下。

上次和岳仲麟同寝之后，两个人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尴尬。他不知道岳仲麟问的“有没有两个男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或者说，自己也是期待那一个意思的吧？要不怎会说出岳仲麟要是个麟妹妹该多好的话来。

在信息大爆炸的年代里，岳仲麟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也是有所了解，对于这个群体无甚好感，也无甚恶感。

谈不上好感是因为那个圈子实在是有点乱。不少的人都是抱着为了床上那点儿事搞在一起，没有恋爱乃至于相守一生的打算。

更别说那里面还有最可怕的一群人，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一己私利，隐瞒性向，造就了婚姻中最为不幸的一类女人——同妻。虽然那个大环境下，想要结婚不易，但是对于真正的爱情来说，婚姻也只是一种法律与世俗上的约束与见证。

谈不上恶感则是因为别人的爱情和自己是无关的。而爱情究竟是寻求精神上的契合，还是传宗接代的这种生物原始本能影响下的产物。这些是哲学家需要思考的问题。同性恋的爱情亦值得人的歌颂，至少是最起码的尊敬，只要不影响其他人。

那么自己呢？究竟是不是潜在的同性恋？应该不是吧，自己从未对其他同性产生过超出朋友以外的好感。

但是对于阿麟呢？又……要不也不会没事就去找他。和他在一起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心情都不会太坏。

或许这就是那种有些人口中的，喜欢不是因为性向，而仅仅因为对的那个人。对于师无涯来说，这个人就叫岳仲麟。

这算是爱情吗？或许是一颗小芽，等待着人的浇灌。那自己要不要去浇灌呢？

一贯果断的师无涯在这个事情上犹豫了。

暗暗将心事埋于心间，师无涯打算中午吃上一顿火锅。这么美妙的雪景不吃上一顿火锅，实在是有些有负韶光。

火锅出现的时间并不算短，煮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烹饪方式。从各种陶罐、青铜器开始，先民们就开始以这样的器具烹煮各种食材，各地都有具有地域特色的锅子。但真正风靡全国的，还是那吃起来麻辣快爽的巴蜀火锅，虽然流传的过程中在各地也是变了味道。

辣椒！我想你……你……你……

师无涯只得退而求其次，以花椒和茱萸为主料炒制出一锅麻辣味的底料，他们家人都挺喜欢吃辣的。

吃美食自然不能落下隔壁。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操作。难道潜意思自己这样做，就是为了多与岳仲麟相处一会儿？自己怎么又开始想那个家伙了呢，不行，得赶紧让自己忙碌起来。

师无涯吩咐小弟去将隔壁一家请过来，顺便还让他把隔壁的锅也给借过来。他打算在做上一个菌汤锅，菌子也是隔壁那个家伙送的。不知不觉中，那个人竟然已经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了这么大的地方……

苦恼中的又何尝是师无涯一个人呢？那一晚之后的岳仲麟也是心事重重。

特别是师无涯还告诉他，这世上还会有两个男人在一起。他从小长大的这个村子里，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那么他和师无涯是不是也可以在一起呢？就像刚刚结婚了的李崇仁，前几天还见了那小子，红光满面，隐藏不住的喜悦。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师无涯呢？好看吗？也不是，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长相出挑的富家公子哥与小姐们。但他们身上都少了一种师无涯独有的东西，一种彻彻底底尊敬每一个人，而且还会真心帮助每一个人的东西。而且还不会烂好人，爱憎分明。

那，那他会喜欢自己吗？喜欢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乡野小子。他是知道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懂得那么多自己说不出来的道理。这样的人，恐怕只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们才配得上的吧？

但，他不是说了嘛，说喜欢的是合得来的人。而且，还说与自己合得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如果放弃的话，实在是不甘心呐。但如果不成的话，是不是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师无缺的到来，使他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拿上家里的锅。通过师无缺的口，还得知可能会用到肉类蔬菜菌子这些，也把家里的存货带上了些。

带着暗暗的期待，他走进了师家的厨房。厨房中很是呛鼻，但是当看到蒸腾的烟雾中，自己心心念的那个人愈发红艳的双唇。他竟然想要有一种咬上去的念头，似乎是想要知道那好看的唇齿是一番什么样的味道……

“阿麟呐，这里呛鼻，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炒火锅底料的厨房很是不好受，一直呆在这里还好，那从外面猛地进来的肯定会觉得鼻腔发痒。

“没事，我还能忍受。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我还带了兔肉、蔬菜和菌子。”岳仲麟发现自从认识了师无涯后他总是容易走神。

师无涯心中也隐隐对两个人能一起在这烟火气中忙碌有些期待，就顺势同意了岳仲麟，“那你把你带的肉切成薄片吧？越薄越好。”

火锅里的肉片如果切的厚，只能先腌制或者油炸什么的处理一下才好吃。但是如果切的薄，那可以说是完全另一种味道了。而想切的薄，一靠刀工，二靠冻，这冬日里的低温刚好适合去按后者处理这些肉类。

“好。”岳仲麟切了几片还拿去问了问师无涯，得到夸赞后，就有继续快活地忙碌下去。

……

火锅想要边涮边吃需要有加热的火源，幸好他们准备的有火盆，是用泥制作的。再在其上放上架子，就能放置铁锅在上面加热。只是唯一不便的是不能坐在炕上吃了。不过，等将来，做个带灶台的桌子也不是太麻烦的事情。

两个火盆，两个锅子，低配版的“鸳鸯锅”。

岳家人之前还没这样一边涮一边吃过，但这个看上一眼也会知道怎么操作，也是很快适应了这样的吃法。

能吃辣的围着麻辣锅，不能的就菌汤锅。其实如果有料碟会更加出彩，但是佐料有限，只好如此。

哪怕是如此简陋的锅子，但吃锅子最重要的不是气氛吗？

滑嫩的白豆腐在那锅中畅游一番后，裹带着着汤水的味道。特别是那辣锅里的，入口后从外至里是一个层层递进的味蕾刺激。

更别说那些水分子结冰来撑出来的，充满着孔隙的冻豆腐。里面的小孔中充斥的浓郁而又滚烫的汤水，让人浑然不顾滚烫，冒着烫嘴的风险解馋。

而那些薄薄的肉片更为美味，仅仅十几秒，滚烫的热力就可以将其催熟，催促着人对其不断的动筷。

亦有蔬菜菌菇解腻增香，带来更多丰富的味觉体验，一同将窗外的大雪彻彻底底变成了美景。

就连小鸣扬都看大人吃得欢，忍不住也想要吃，大人们只得稍稍喂给他一点点让他尝尝味道。而安安就只能喝着羊奶，好奇地观察着大人们的世界。

……

元武元年腊月，小竹大雪，十年一遇。然举村皆无困饿苦寒者。是谓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