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嫔、袁嫔、罗嫔、权昭容、李婕妤,新?一批秀女入宫以后,皇帝的后宫人?数已达十七人?,当然这还不?是他宠幸过的都人?数量,如算上徐循身边的花儿,以及皇后身边那些承宠了却没有什么名分的侍女,在后宫里和皇帝发生过关系的女子?,应该已经有三?十多名了。
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皇帝的年纪和身份来说,已算是比较节制,文皇帝、昭皇帝的后宫,若非因为有过几次减员,总人?数估计都能上百了。整个后宫也就?是十七个有编制的主子?,算上太后和静慈仙师、文庙贵妃、敬太妃、贤太妃,二?十一个,余下十多名在宫主手下享用一定特殊待遇的大宫女,然后就?没有什么别?人?要照顾了。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方便,三?十多人?,三?间屋子?就?能坐下了,不?像是从?前,过年的时候乾清宫主殿安排得挤挤挨挨,才能勉强容纳下这许多成?员。
随着时日的推移,公主们逐渐成?亲,藩王们也是逐一成?亲就?藩,宫里的人?口始终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数值,再加上当今皇帝圣明,不?论是朝中?还是宫中?,大体都能亲贤臣远小人?,起码没和前朝一样,宠信刘婕妤、韩丽妃这样的事儿精,如今宫里满打满算,得宠的就?是两人?,一位皇后一位贵妃,皇后且不?说了,正位中?宫以后,虽说素日也常听人?提她身体不?好,但在宫务管理上是比元皇后要清楚多了,宫里纳新?,宫外给公主置办嫁妆等等,都没有落下过。贵妃更?是有名的慈和人?,贤良淑德备受赞许,后妃关系……也算得上和睦,起码三?日一朝没落下过,平时两宫也从?没有过什么争风吃醋的事儿,皇后待贵妃十分有体面,贵妃待皇后亦是恭谨,一般宫务从?不?开口。再加上第二?批应选时间仓促的旧人?纷纷失宠,自然要小心做人?,不?敢生事,而新?人?们毕竟经过悉心教导,处事大有分寸,有了大乱,就?有大治,这新?秀女的入宫,就?像是大治的信号一般,——比起文皇帝末年时后宫里那乌七八糟的氛围,当今宫中?,可说得上是一片清明了。两年前的乱象,早已经完全消弭了去,如今这宫里,已经又回到了万事有规矩、有循例、有人?管的状态。
令皇帝略有几分舒心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宁宫那边的态度也是渐渐有所松动,和坤宁宫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现?在皇后每回过去请安,也能坐着说半个时辰的话,清宁宫那里也时常有宦官过来传话,不?是给孙子?赏东西,就?是老人?家想到了事情,交代给皇后做。就?算是为了做给他看也好,这样的情景也显然是他喜闻乐见的,毕竟后宫里婆媳不?和,彼此连一句话都不?说的事,一旦传扬出去,不?大不?小也是个丑闻,影响多不?好。再说,每年大小总有那些聚会要全家人?一起出席,若庆祝氛围一直都是那样不?冷不?热的,他这个家主不?也觉得不?是滋味?
正好,去年发送的嘉兴公主、庆都公主,嫁妆是交给二?十四衙门?和宗人?府一起采办的,两位公主事后和哥哥谈起来,都疑心有人?中?饱私囊,虽然没有明说不?够,但皇帝也不?至于听不?懂其中?的暗示。
嫁妆不?够,那好说,皇帝随时都可以赏地,其实就?是他不?赏,公主家奴自己也能去占地,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看吃相如何了,若文雅点,分寸把握得当,朝廷里没有什么人?会多嘴的。毕竟是金枝玉叶,还能委屈去了不?成??只要妹妹在十王府住得开心那就?行了。不?过太后心疼女儿们,也是发了话:既然觉得嫁妆不?实惠,那这回就?别?让二?十四衙门?出面了,由六局一司和宗人?府一道采办吧。
理论上说,六局一司的女官,才是宫中?正统的权力机构,二?十四衙门?只是服务皇帝一人?的需求而已。不?过这些年人?才凋零,势力逐渐式微而已,既然太后这样说,皇帝当然没有异议,借此机会,皇后倒是增多了过去清宁宫的脚步,再加上太子?也将两岁,会认人?了,时常要抱过去见祖母,婆媳二?人?的关系,也是大见缓和。
“都是会过去的。”皇后同他说起来,也是十分欣慰,“我本以为母后还要几年才能消气?,如今能这样,我也是心满意足,总算不?至于让你?为难。”
皇帝现?在到坤宁宫的频率,和以往比没那样固定,有时候去得频繁,有时候忙起来又十天半个月不?过去,不?过,随着皇后年岁大了,再加上素日疲惫,难免也不?愿应酬,还有新?人?入宫……就?是有来,多数也是坐坐,看看儿子?就?走了。他对皇后的态度倒似乎还是老样子?,好像有些不?同,又好像只是看客多心,今日好像心情不?错,对皇后也很温存。“真是辛苦你?了,活计这么多,还要带儿子?。我瞧着你?这几日都瘦了许多,有些事又何必亲力亲为,让手下人?去做就?行了。”
皇后待皇帝,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神色的确有些萎靡,肤色也较从?前更?苍白,但那股子?推心置腹的亲热泼辣劲儿却没收敛,“哎哟,你?说得倒简单,这些事哪一件是能怠慢的?妹妹们的嫁妆若是真交给六局一司办,你?信不?信,只会比二?十四衙门?办得更?上不?得台面。那些女官虽说精明人?物不?少,可又有哪些更?懂得外头的世事,采办上的那些花头,无非就?是看谁吃了去罢了。不?是二?十四衙门?办,那就?都归了各地的织染局和宗人?府呗,说不?得还有户部呢。”
不?当家拉花的,当家就?知道心疼了,公主婚嫁虽然是户部出钱,但户部也没那么老实,总要对内藏库打饥荒的。当然,这是皇帝的事,但皇后一直都很会为皇帝操心的,“我想着,还是让你?身边出个人?来,好歹也约束一下,最好是拉上东厂,整倒几个,不?能再那么过分了。”
说着又撇嘴,“大妹妹、二?妹妹都委屈得很呢,十王府再好,究竟不?如宫里,驸马爷又不?能陪在身边,要不?是嬷嬷们还算听话,没有从?中?作梗,只怕连驸马爷的面都见不?上。就?是这样,大妹妹也不?大喜欢大妹夫。”
国?朝规矩,公主都在十王府的公主府里住,驸马自然有驸马府,一家老小全住在驸马府里,和公主是秋毫无犯,偌大的公主府里,就?只有公主和她的子?女。在宫里姐妹们热闹惯了,忽然一个人?孤零零出去住一个府邸,要见自己的驸马一面,还得派女史去宣召,不?成?文的规矩,次数也不?能太多……两个已出嫁的公主都很爱往宫里跑,偏偏出嫁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回宫次数也不?能太多,每次回宫,当然没什么好话了。
“唉,这毕竟是祖宗规矩。”这话是说到皇帝心坎里去了。“让驸马跟着住公主府,又违背孝道,少不?得一番议论。若是一家人?住在一处,又不?免要闹‘醉打金枝’了。”
“你?和内阁说过这事了?”皇后很敏锐,“都没点头?”
随着时日过去,内阁中?原本的七位大人?,老的老,走的走,(被挤得)专心修实录的修实录,只剩三?位杨大人?组成?稳定的三?人?制衡结构,三?人?虽有不?和,但也能相互配合,如此的权力结构也让皇帝比较满意。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个最弱势的南杨大人?可以有时充任一下圣意喉舌,按说改善公主待遇的事,如果能由他提出,皇帝再暗示一番,没准也就?通过了。不?过,听皇帝的语气?嘛……
“只恐外戚为祸啊,”皇帝摊了摊手,“才开个口就?被顶回来了。”
内阁和皇帝的关系特殊,虽然不?可能当面呵斥,但软钉子?一样是钉子?,而连最软的南杨都是这个态度,也可见朝廷对于外戚是多么的冷淡提防了。
皇后也有女儿,闻言颇不?是滋味,哼了一声?,方才续道,“还有,栓儿过不?久就?两岁了。我想着,三?岁也可以给开蒙了吧?还是大哥觉得再晚几年?”
当皇后有个好处,虽然忙碌,但管得越多,和皇帝的共同话题也就?越多,可以冲淡有些人?心中?对于‘相对无言’那深深的恐惧和忌讳,不?过,皇帝对开蒙的话题也不?是很热心。“才三?岁,未免太拘束了,好说也六岁再开蒙吧。”
他又道,“是了,壮儿也就?要周岁了,满月办得小,周岁宴办得大点吧。”
自从?壮儿出生以后,宫里就?再没有好消息了,皇后满面笑容,仿佛也为他过了周岁而高兴,“这是自然的,我都早想好了,只怕大哥忙,刚才就?没提起。”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家常事务,皇帝见皇后扭着肩膊,好像不?大舒服,便伸手为她捏了捏,“怎么了?以前没见你?有这毛病。”
“是母后,最近抄经为文皇帝、昭皇帝祈福,”皇后说,“也令我抄上几卷,说是一道供奉上去。我可不?敢耽误,这得空就?抄两卷呢。”
话里仿佛有淡淡的抱怨,但却并不?明显。
皇帝当没听到,颔首道,“确实是好事——是了,可以给南内吴氏那里送几本经书,让她没事也抄写一番。”
此时天色已晚,门?口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皇帝看了一眼?,见是尚寝局的人?,便站起身来,又道。“妹妹们的嫁妆,还是让张六九来帮着办吧,明日起就?让他到你?这边来听用,令牌也会给他的。有什么事,你?只管和他说就?行了。”
张六九能在内外朝廷来往无碍,居中?传话是最方便的,但这也意味着,只要皇帝愿意,他甚至可以长年累月地不?来坤宁宫。毕竟,太子?很快就?要开蒙读书了,到时候肯定要搬出去居住,到了那时候……
皇后的笑容还是一样灿烂,“大哥你?也好好休息——得闲了就?多来看看我,看看栓儿……孩子?几天没见了,想你?呢。”
比起从?前的态度,她现?在是要柔顺多了。工作得又卖力,能力又强,就?算是对她心存定见的徐贵妃,也和皇帝承认:孙皇后,是要比静慈仙师更?能也更?适合做皇后。
皇帝呵呵一笑,“这还用说?你?今日累了,别?抄经了,早些睡吧。明日再抄也无妨的,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他经过尚寝局女官捧的小银盘时,止步一会,想了想便翻了袁嫔的牌子?,又抱着栓儿说了几句话,便从?坤宁宫里出去,直接走到乾清宫去了。——两宫距离近,并不?用什么交通工具。
皇后送出门?外,笑着把他的背影目送到了院门?外头,这才回过身徐徐进了里间。
周嬷嬷亦步亦趋,语气?里止不?住的还是委屈,“从?来只闻新?人?笑……自从?有了新?人?,皇爷待娘娘确实是越发淡了。”
皇后扫了周嬷嬷一眼?,都懒得和她多说什么:这大部分人?还真是这样,从?来都只能看到身前身后那么一点点地方,这几个月,新?人?里袁嫔、诸嫔受宠,徐贵妃那边,侍寝次数似乎也有所减少,周嬷嬷对永安宫的仇恨便渐渐淡去,又是一门?心思地盯上了新?人?。
做皇后,用得着和一时的宠姬计较吗?打压宠姬这压根就?不?是皇后该有的想法。
她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仔细地琢磨着皇帝今日在此的一颦一笑,重复地思索着同一个问题:到底是寻常的喜新?厌旧,还是皇帝的心思,的确已经从?她这里,倾向去了徐循那边?
要说起来,这几个月徐贵妃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殊荣,皇帝给她的一切都没有越过孙家,仿佛就?是为了给壮儿找个好娘,才把她又提了一个位置。而徐循仿佛是为了实践自己的承诺,“井水不?犯河水”,也真没什么事针对坤宁宫……
“说起来,最近大哥是不?是都翻着袁嫔的牌子?呢?”她随口和周嬷嬷闲聊。
这就?正中?周嬷嬷的心事了,她为皇后留意着呢!听皇后问,便垂头盘算了一会,方才禀报,“最近三?个月,皇爷召诸嫔有十七八次,袁嫔三?十多次。去永安宫去了四十多回,不?过留宿就?只有二?十多回。”
随着身份的变化,昔日悉心维护后院秩序的太孙,早已被随心所欲的皇帝取代。新?人?里最惨的权昭容到现?在都还没侍寝呢,李婕妤侍寝次数只有可悲的两次,集中?在进宫后头半个月,然后也干到现?在。至于罗嫔,皇帝对她根本没有兴趣,现?在她也是心宽体壮,早都脱离了可以侍寝的范畴。
基本上,诸嫔、袁嫔、徐贵妃,也就?是平分了皇帝现?在的宠爱,这三?十多人?里,有三?十人?长年累月都处于无宠状态,不?是逢年过节,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不?过,好在人?都是习惯的动物,就?连何惠妃都能习惯这种无宠的生活,刚入宫就?是这么个生存环境的新?秀女们就?更?适应了。听周嬷嬷的回报,不?论得宠不?得宠,新?秀女们之间都没有互相倾轧的现?象,除了住在坤宁宫的罗嫔以外,这一批的几个人?关系都还挺好的,因为住在一宫里,平时没事还互相走动。诸嫔觉得自己不?会看帐,天赋平庸,还力荐李婕妤取代她管事。对外,也是循规蹈矩,绝没有见贵妃当红,便一窝蜂上去奉承的事情出现?。除了平时在坤宁宫遇见时说几句话以外,平时基本和贵妃都是毫无往来。倒是和皇后的关系,都说得上是十分不?错。
皇后对此也觉十分满意,当领导的,肯定都希望有个在掌控中?的后宫,尤其现?在她更?没心思处理小虾米之间的勾心斗角,旧人?沉寂,新?人?懂事,宫中?太平清静,她便能分出心力来,琢磨更?需要她关注的问题。虽然这几个月进展缓慢,但这种事,不?必急于一时,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事,还是等等,等个契机出现?,才更?有胜算。
就?算圣意已有动摇,这几个月她的表现?,相信亦可赢回不?少分数,皇后在心底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吩咐周嬷嬷,“袁嫔那里,多留心一些,若她有什么烦难之处,你?只管来告诉我。”
“是。”周嬷嬷虽对诸嫔也没什么好印象,但她有个好处,便是十分听话,闻言先答应下来,顿了顿,又小心地道,“娘娘这是要——拉拢——”
“拉拢多难听啊?”皇后对着黄铜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叹了口气?:天色一旦黯淡下来,就?算有烛光,镜子?里也都映照不?出太多细节了,连眼?尾有没有皱纹,都实在是看不?清楚。“其实,胡姐姐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还在太孙宫里的时候,她是怎么对徐氏、何氏的?”
那时候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伺候,周嬷嬷能不?熟悉太孙婕妤、太孙昭仪那边的动静吗?她回想了一番,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娘娘是说,静慈仙师一直有意抬举徐氏来制衡您?”
“当正室的,都少不?得几分手段,”皇后漫不?经心,“也就?只有正室,才能这么名正言顺地玩弄手段……嘿,可笑徐氏还为了她‘仗义直言’,她也不?想想,若非大哥对她另眼?相看,又何来胡氏的百般呵护?”
她不?禁微微露出一笑,“天下间的手段,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么几种,大道至简,你?以为这么多聪明人?,就?想不?出别?的办法吗?还不?是因为越简单、越老套的办法,也就?越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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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忙碌的皇后,徐贵妃作为一个有宠的贵妃,这几个月的生活,过得还是……挺爽的。
除了每三?天去给皇后请个安以外,她就?没什么事做了。唯三?的差事,就?是养育儿女、服侍皇帝、管理宫闱。而这三?样里,起码两样徐循都是做熟了的,而后一样养育儿女,完全是因为多了个壮儿,才能稍微令她多费点神,但因为壮儿实在是个很好带的孩子?,终究除了心里上的不?适以外,也没给她带来什么烦恼。
徐循对这孩子?的感受,现?在也是从?比较复杂,慢慢地简化下来了。她不?会因为壮儿的母亲而怀疑他的秉性,早在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很无稽,大禹贤明,还有子?启呢,这孩子?天性如何,还是要看他自己成?长中?的表现?。不?过,说实话,壮儿刚来的时候,对于忽然就?多了个儿子?,她的感觉是很古怪的,要她一下把他当亲生的,她是有点做不?到。
但人?就?是这样,就?是一只猫、一只狗,相处久了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壮儿就?是再好带,长大中?也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过了六个月以后,又是长牙发烧,又是感染风寒,虽然最后都康复了,但徐循不?可能不?闻不?问,全由养娘来管。而一旦会管,就?有点感情了,现?在虽然还觉得和亲生的不?一样,但她想,壮儿要是管她喊娘的话,她也……未必就?不?会答应吧。
除此以外,她的生活一片完美,简直是后宫女子?所能达到的最高度,徐循实在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宠爱方面,虽然她也二?十七岁了,入宫有十二?年,但皇帝荣宠依然,平均一下,现?在也是三?日能有一日侍寝。虽然比不?过新?来的袁嫔等人?,但是这个次数甚至还比得过她刚入宫时候的待遇了。如果不?算侍寝,就?说见面,她是见皇帝最多的妃嫔,几乎是隔日能见一次,时不?时还去乾清宫小住几日,这不?能说是没宠吧。
生活待遇方面,都升任贵妃了,还用说吗?也就?是在她这个贵妃身上,贵妃高于众妃的惯例是正式被落实了下来,她的份例明确是高出诸妃两成?,平时皇帝、皇后和太后那边都有送时鲜珍物过来,反正有皇子?在她宫里呗,名正言顺。生活待遇不?能说不?满意吧。
同事关系这边,大上司太后,她不?必时常去见,太后似乎也没有见她的意思,倒是时常把点点抱去陪伴,徐循虽然不?大乐意,但估量着现?在太后也不?会拿点点做文章,还是让她去了——太后那边传递来的体面依然保持,小上司皇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皇后待她,物质上殷勤,态度上平淡。徐循无物质可以回报,态度上可以用同样的平淡回敬,比起之前皇后一门?心思要示好的时候,她对这一点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老同事何惠妃、静慈仙师同她保持密切联系,静慈仙师入住长安宫后,凡有在长安宫修行,而非在清宁宫跟前侍奉,徐循都经常过去看她。至于何惠妃那更?不?必说了,三?两日都要过来坐坐。新?同事对她,虽尊敬,却未阿谀奉承,也令徐循十分放松,她亦无心和新?人?打什么关系,只是守着永安宫,过她的小日子?。
如此生活,和南内也没什么差别?,虽在大内,却硬是过出了桃花源的感觉。徐循也可以说是顺心随意,连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成?就?,都给达成?了。——她不?会欢呼雀跃、狂喜乱舞,但对生活境况的改变,却也不?是不?高兴的。
虽然说比起从?前是要寂寞了一些,但皇帝的改变却也可以略微填补一下这份空缺——徐循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变化,毕竟,这只发生在点点滴滴之中?,但她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够察觉到,在她从?南内出来以后,皇帝对她的态度,的确是日积月累、潜移默化地变化着。
这种变化并不?是说由一件事为节点,然后猛然一路高歌向前,她和皇帝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的火花,一切都是很家常、很温馨、很缓慢。有时候徐循也不?禁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毕竟从?她入宫到现?在,皇帝对她一直都挺好的,她从?来都不?可能有什么抱怨,和文皇帝、昭皇帝比,皇帝简直就?是个圣人?,而现?在她在物质上也没有什么特别?超凡脱俗的特权……但有时候她是觉得,改变还是存在的。
有个比较明显的变化,就?是皇帝没有那么自说自话了,他开始很重视她的看法,在他们的对话里,除了‘我觉得’以外,他会更?多地询问‘你?怎么想’。他也很少再自说自话地安排她的行动,就?是有想法,也会拿出来和她商量。
自己的意志被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徐循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后来才猛地发现?,好像在他们两人?的意见有分歧的时候,只要她的理由足够有力,皇帝都会依从?。
皇帝让她多去清宁宫给太后请安,她回绝了,理由不?算有力,就?是在点点的事情以后不?想多看到太后,皇帝依了。
皇帝每天给她送的乳制品太多,她觉得浪费,让他别?送了,珍稀物力。皇帝说定额不?用,给别?人?也是浪费,她觉得那起码也是别?人?的罪过,和她没关系。皇帝依了。
皇帝有意给她家人?再多赐些地,她觉得不?必,爱之适足以害之,皇帝依了。皇帝要给小弟说英国?公府女为亲,她不?喜欢,皇帝也依了……皇帝不?但依了,而且还让东厂调查了一下京郊的耕读之家,真的为小弟挑了几个饱读诗书、家风严正,亲戚也多是持正之户的小族,连年貌品德俱优的少女都给小弟挑好了。有东厂把关,徐循要做的只是从?中?选择而已,比起让她爹娘自己在陌生的京城里寻访,听凭媒婆的花言巧语,不?知要放心多少。
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说到底,后宫妃嫔的生活里能有几件大事?徐循觉得皇帝对她的好,好像是渐渐地还在往上走。
她和何仙仙等人?,相较于后宫里的后辈,天然的优势就?是起点高——若把后宫的路,比做一条盘山道,的确,她们这第一批,都是空降在半山腰,而后来人?只能从?山脚下开始走。
而这条漫漫长路,每个人?的走法都不?同,胡善祥走了一半是往下摔了,直接摔出山了,孙玉女是直接扯了一条绳子?,往上爬到前头了。何仙仙一开始就?在半山腰,后来只走了几步,便是停滞不?前。如果要徐循评价自己这条路,她觉得她可能是比何仙仙走前了几步,但也就?是几步就?停了下来。
而现?在,孙玉女的步伐也许是停下了、倒退了,从?皇帝的表现?来看,她徐循又开始往前走了……可不?知为什么,徐循并没有很浓重的幸福感。
相反,在意识到了这种趋势以后,她还隐约有些恐慌——徐循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她竟还觉得,好像还是她被封禁在南内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内心还更?平静。
而现?在,虽然儿女双全,皇帝恩宠日隆,宫中?平静无波,但……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对付这种莫名其妙的慌乱,它变成?了一道小小的阴影,蛰伏在了她幸福的生活里——既然没办法完全驱逐,她便学会无视它、淡化它,依然去尽量快活地度过每一天。
不?过,很多人?都曾经用自己的血泪证实过,皇帝的智商和手腕,在后宫里几乎是完全难逢敌手,他被蒙骗,只可能是因为他没用心,又或者是他不?在意。
而曾经犯过这个错误的皇帝,现?在即使是在后宫,也总有几分警醒。
在他的眼?中?,也许孙皇后的复杂还耐得住几分琢磨,简单的徐贵妃嘛,简直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哪怕是她的一丝情绪,都逃不?过皇帝的观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换新卷名了嘻嘻嘻
话说,执行某颜的命令:
薄慕颜15: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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