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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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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18

演出是从明天开始,俞卷今天提前来了,飞机落地时已经下午六点,他费劲找到了管理给他安排的那个酒店,办理完入住,俞卷上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很小,但是洗手间里有浴缸,俞卷并没有第一时间高兴,因为这种浴缸多是不干净的。

而且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万一他露出鱼尾,被拍摄,那就太吓人了。

俞卷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行李,出门吃饭,他前几年来过这里,知道哪条胡同里有好吃的小吃,还知道有条隐藏在小树林里的河道,父亲还带他一起在里面游过。

当时他的妈妈就站在岸边给他们拍照,只拍上面,水甚至都不拍,不留下任何疑似证据。

那些照片,在他们去世后,俞卷放进了他们的骨灰盒里,一并埋在深海了。

做小饭店的老伯竟然还记得他,“诶,这次是你自己来啊。”

俞卷眼眶顿时有点湿,强撑着弯起眼睛,“是啊伯伯。”

伯伯人很好,话也多,絮絮叨叨的,但没有提及俞卷的父母,这让俞卷很不好受,几乎是流着眼泪吃完了面,钱放在碗底下就跑了,不敢让伯伯看到。

小鱼儿两年故地重游,触景伤情,在十二月的大冬天哭的鼻子都红了,哭的伤心的时候,他还有很多委屈,比如在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段榕。

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就走了,许付告诉他,他才知道。许付也没说什么时候回去,还回不回去,小鱼儿就像又一次被抛下了,每天都过的不开心。

幸好他不怕冷,不然大冷天的要出来打工泡尾巴,到最后还可能泡不到,更委屈。

俞卷也不知道自己多能哭,反正哭的差不多了,擦擦眼泪,竟然已经九点了,怪不得天都黑了,这片地区不是市中心,不繁华,所以灯不多,也很安静。俞卷隔着长裤摸了摸自己的腿,脸上泪痕还没干,吸了吸鼻子,几秒后走向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酒店的浴缸是不可以泡的,那就……泡泡小河里的吧。

俞卷很谨慎的,选着没监控的地方脱了衣服下水,水面结冰了,但是不结实,俞卷就弄了个小洞钻进去,在下面终于放出了自己的大尾巴,开心了,破涕为笑,回过头看自己的蓝尾,还摇了摇,这样放肆露出自己的尾巴上一次还是两年前。

俞卷游了好久,因为怕太靠近冰,能看到下面的动静,所以他游的挺低的,这条小河里很干净,没有蛇,俞卷漫无目的地游着,享受得来不易的水,不知道游到了哪一处,忽然闻到水有点奇怪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眼睛向下看。

——一张泡水太久无比皱的脸正对着他的方向。

“啊!!!!!!!!”

尖叫惊动草里的野虫,在寒冷无月的夜里回荡一层又一层,早就不是当初下水时的那个洞了,俞卷破开了另一个地方的冰层,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爬上岸,手指甲抠到石头流出许多血,他像感觉不到疼,吓的浑身哆嗦,神志不清。

“终于开完案情讨论会了,哎,我腰好酸疼啊,上年纪了,坐一会儿都受不了。”李刑警一边捶着腰一边跟段榕说,“去吃点儿吧,我知道有家店,做鱼很好吃。”

“几年不见了,请你吃顿好的。”

段榕手里夹着烟,这么冷的天气,他也就只穿了一身西装,今天刚到的B市,有不少体面的领导在,他那人字拖指定不能穿,所以难得是身正装。

宽肩窄腰,衣领衣袖下,半遮半掩,随着动作,青色的文身偶尔显露一二,极为夺眼。

但这公安局没一个说他的不是。

许付从后面冒出来,他家就在B市,所以段榕来他就也跟着混进来了,“我请啊,哪有让长辈掏钱的道理。”

李刑警笑着指了指许付,“有几分段榕的味道了。”

聊了几句,又扯到案子上,李刑警道:“死的第一个人,是卖水果的老板,四十八岁,膝下一儿一女,平日里没有的得罪过什么人,但已知他脾气不好,趾高气昂,所以还真不好说,范围太大,第二个是女学生,在宿舍里让人杀了,学校里那么多监控,愣是没发现,你说寸不寸,她室友回来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查了一个星期监控了,屁也没找着,第三个外省打工仔,干外卖的,第四个建筑队的,第五个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最后一个,这个小姑娘,最是让人心痛,不到十岁,被挖了双眼,割掉舌头,捅烂耳朵,小小的四肢也都布满刀痕,像要放血而亡,警方怀疑过有关宗教信仰,可女孩不是放学而死,而是心脏破裂,她在被放血前就死了。

且另外四个均没有宗教倾向,只是都一样死的很惨,其中一个肠子还被扯出来了。

五条人命,五个家庭,五口冤案,压在警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且是首都,发生连环案后公安系统第一时间展开调查、追踪,这里的警察都是最精锐最能干的,可依旧束手无策,临近过年,人口流动会增大很多,实在太多危险,上面放出死命令,必须一周内破案,就算没破,也必须把凶手找到,全国通缉。

段榕就是这时候被请过来的,不止他,还有不少在外省有名的警察,都先调过来了。

B市连环杀人案如今排第一个。

但很不幸,工作一天了,女神并没有降临在警方这一边,甚至外省接连报上来命案,已经有人开始效仿B市的连环杀人案了。

事情只严重没有缓和。

这一天的,领导不知道在办公室咆哮多久了,头发都得掉了几十根。

段榕把长长的烟灰抖落,吸了一口,“吃完饭就走?”

李刑警点头,“是啊,我局里都第三个命案了,我必须立刻回去,一晚上都不能待。”

段榕垂下眼帘,吐出烟,“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段榕跟许付都知道,这句为人民服务,不是说说而已。

B市时间九点二十七分,段榕一行人刚吃完一碗米饭,没来得及盛第二碗,局内传来消息:“三苏河,有人报警,里面有尸体。”

撂下碗就开车过去了。

三个人就许付认路,他一年开不了几次车相当于半个新手,战战兢兢地开着车过去了,越靠近三苏村就越黑,路也烂,段榕恨铁不成钢,吼道:“磨磨唧唧开快点!”

许付想哭,“二哥,我已经很快了,马上就到。”

竟然是他们先来了,李刑警年轻时腿上中过弹,跑起来自然没段榕快,他这边刚下车,穿着西服也没受一点限制的段榕已经奔出去几米远了。

“人呢?!”

一声吼,直接把报警的人吼了出来,很远处,一个草堆后面动了动,传来猫叫似的细弱含着哭声的回应,“二哥……”

段榕踩着个东西,差点没滑着,是熟人,跑过去的时候段榕都来不及咬牙切齿说点什么,等看到草堆后面的白人儿,张嘴就是:“你怎么在这里?!不好好在学校读书专门钻死者现场?!”

俞卷都没听他骂他,张开手抱住段榕,哭得很大声。

吓坏了。

段榕他们来之前,俞卷就缩在这里,一动不敢动,哭也不敢大声哭,挪一下手脚都觉得那上面有尸体,有阴气,所以现在冻的跟个小冰坨。

下面两条腿光溜溜,段榕看了眼,小屁股也光着。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东西不知道干什么,大老远跑过来冬游?

还光着冬游?

远处李刑警快跑来了,段榕掐着俞卷的脸让他先别抱着,他脱个衣服,推倒是好推,这时候了,还很听话,就是手摸上脸的时候,全是泪,一手水。段榕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让俞卷穿上,命令,“别哭了。”

俞卷打了个嗝,一抖一抖,还在哭,段榕没理他了。

“李叔。”

李刑警扶了扶自己帽子,看见俞卷,“你就是报警人?”

俞卷穿上段榕的衣服,颤巍巍站起来,两只白嫩的脚踩在泥土上,上面有血迹,跟手指甲一样,脚上也划破了,跟初生的小羊羔,怕段榕生气,但自己又害怕,就手指勾着段榕的袖口。

段榕替他答了,“是他,我认识,俞卷。”

身后大部队全来了,车队打开,没一会儿这儿就灯火通明了,照着这条结了薄冰的三苏河,准备捞人。俞卷则被段榕让许付领着坐车里了,他脱在岸上的衣服也一并送上去,俞卷现在特殊情况,感觉不到羞人,机械地穿好衣服,趴在车窗上看段榕。

好几秒,有人挡住了,看不到,俞卷都急得不得了。

他记位置准,没一会儿就捞上来了,法医抬走尸体,不少警察留下来做初步侦查,段榕抽完两根烟拉开车门上来了,外面的冷空气和烟味全都扑到俞卷脸上,并不好闻,也不舒服,可是俞卷就像被救了,赶忙挪着屁股迎接段榕。

“二哥。”

段榕沉着脸,没好气推开俞卷的额头,反抓住他的手给他上酒精,上完了道:“脚。”

俞卷就把鞋脱了也伸过去,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二哥……”

段榕轻轻拍了一巴掌俞卷白嫩的脚,“哭什么?有胆冬游,没胆见尸体?”

不说还好,一说俞卷哭的更猛了,简直是一生阴影,他以后都不敢下河里的水了。

做一年噩梦。

段榕手扶着俞卷的下巴把他按自己肩膀上了,很是无情,“哭够了睡觉。”

他今天晚上少说抽了四根烟,也一直没洗手,那双大手都是烟味,贴在俞卷脸上,味道更大,可俞卷还真哭着哭着睡着了,眼睫上挂着豆大的泪珠,段榕要走,还无意识用鼻尖追上段榕的手。

段榕的手可不好看,上面很多伤、茧,有一根手指的指甲也厚些,那是他原先的指甲没了,又长出来的,这样的手放在俞卷嫩的跟没瑕疵的漂亮脸蛋边上,像稻草遇到了艺术品。

小鱼儿也不喜欢烟味,可是那烟味代表着段榕,闻着很有安全感,所以没断奶一样拱到了段榕手上,闻着这味道睡踏实了。

许付上车回局里之前,这辆车上极安静,段榕吃了不知道第几颗糖。而腿上的小鱼儿却只要他满是二手烟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