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柏最讨厌别人喊他“张铁柱”。

大家都在背后说他们一家是暴发户，他爸爸靠化肥发家，一生都在想尽办法用钱洗去身上的土气。

他也一样。

把头发染成最炫酷的颜色，穿着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的名牌，他只是想告诉大家，他是个有钱人，并且即将成为一个有内涵的有钱人。

可肖良一句“张铁柱”却把他打回原形。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那箱红酒，他们家从不喝红酒，却为了讨这些“有内涵”的有钱人喜欢，特地花大价钱弄来了一瓶他根本尝不出区别的高档品。

辛辛苦苦准备的红酒不但成了他人的嫁衣，还将他从头到脚浇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

“不就是两个亿么……”他咬着牙，势要争一口气。

“慢着！”肖良笑了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只有刚刚打开的那一瓶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卡柏整个人怔住。

“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其他红酒与这两瓶不是统一批次，口感自然差了些。”肖良晃了晃酒杯，红酒挂壁，在酒杯边缘留下一道红色的薄雾，“况且即使都是一样的酒，一次还是只喝一瓶更有味道，喝得多了又和牛饮老白干有什么区别？”

肖良起身，先弓身敬了徐虎一下，又抬杯向卡柏示意：“不过不论是红酒还是老白干，都各有各的优点，到底怎么选，还是要交给徐导来决定。”

肖良笑得很淡然，卡柏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铁青着脸回敬了他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倒是徐虎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以酒喻人，他是在告诉卡柏，白干有白干的好，并不一定要把自己装在红酒的壳子里。

而不论是装在什么样的壳子里，都要有真本事才能得到机会。

徐虎目光赞许，举杯跟肖良碰了碰，笑道：“说得好。”

“这样吧，我就直话直说。”徐虎没再犹豫，对两人敞开天窗说亮话，“只有最后一个机会，我不会因为谁送了贵重的礼物而偏重谁，我只想找到真正懂音乐爱音乐的歌手。”

“下周一你们两个一起到节目组来试音试镜，我们根据现场发挥敲定人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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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良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争取到了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几天只要有空，他就会去公司的录音棚练歌。

徐虎提前把试音时要唱的歌给了他们，是一首节奏偏快的情歌。

这让肖良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他特地找来卡柏的歌听过，他是搞摇滚的，其实水平并不算差，而这几年摇滚复兴本就很受观众欢迎，再加上这首歌曲的节奏更适合摇滚的改编，对卡柏来说算是绝对优势。

肖良大概选定了两种唱法。

一种偏摇滚，跟卡柏的风格很像；一种偏流行，有种朗朗上口的感觉。

他把两种都尝试了一下，让申祟给出意见。

结果申祟摸着下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肖良叹息：“我还是找元白去吧，你不懂音乐，我不该为难你。”

“等等。”申祟拉住他的手腕，挑了挑眉，“不过这个音乐节目的观众更多的还是像我这样不懂音乐的普通人吧？”

“所以你需要的是打动我这种普通人的共情能力。”

肖良唱了一天，嗓子都有点哑了。

申祟干脆拉着他来到旁边的休息室，从自动贩售机买了瓶水：“不如你给我讲讲，这首歌大概唱的是个什么故事？”

这首歌讲的是青涩的校园初恋。

女孩暗恋男孩，偷偷关注着他，每一次和他对视都会欣喜雀跃。

她会为了月考名次相邻，两人名字紧挨而兴奋一整天；每次值日生的时候，会特别认真的把男孩课桌周围打扫得更干净；男孩是体育课代表，课前点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也会心脏怦怦跳。

就在女孩持续暗恋一年多，终于打算表白时，却不小心知道男孩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她心灰意冷，精神困顿了一个星期，直到那天放学，在巷子口遇到了一直在等她的男孩。

男孩先表了白，原来这根本不是一场暗恋，而是青涩少男少女的双向奔赴……

“所以你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是什么？”申祟听完故事脉络后问肖良。

肖良想了想，认真地说：“……早恋的反面教材？”

申祟：？？？

“你想啊，这个女孩暗恋一年多，耽误学习影响心情，最后要不是恰巧男孩也喜欢她，她恐怕很久都走不出心理阴影吧？”肖良仿佛正道的光，“她肯定考不上大学！”

“而且这种双向暗恋的事情少之又少，也就是她幸运……”

申祟一脸无奈地打断他：“难怪你唱不出感情。”

肖良也觉得有点惭愧，扶额叹道：“那怎么办？”

“倒是有一个办法。”申祟抬手点向他的眉心。

指尖微凉，肖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下一瞬，就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冲刷进大海里，随着浪涛起起伏伏。

飘荡过后，再睁眼时，眼前居然是久违的高中课堂上。

正当肖良蒙圈的时候，耳边突然回荡起申祟的声音：“一点幻术，带你感受一下那首歌的感觉。”

然后肖良就发现，教室里所有同学的脸上都仿佛打了马赛克，变成了无脸NPC，只有坐在他斜前方的男生……五官清晰，眉目俊朗。

长着跟申祟一模一样的脸。

敢情这鬼家伙是想要在幻境里让他体验一场人鬼旷世绝恋？

正当他盯着申祟的侧脸发呆的时候，穿着校服模样些许青涩的男生居然转过头来，在看了肖良一眼之后，目光有些羞赧躲闪地收了回去。

肖良：……你害羞个什么鬼啊！

肖良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头上有点沉。

抬手一摸……马尾辫！！！

NPC们还在上课，肖良已经发了疯似的跑出教室，冲进旁边的男卫生间里。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脸。

明明就是这张脸，可脸颊的棱角变得柔和了很多，再加上一头长发，妥妥的女孩子啊！

肖良气成一只河豚，插着腰对空怒骂：“申祟你个狗东西快把我弄回去！谁让你把我变成女生的！”

一片寂静，根本没人回答他。

也对，申祟这会儿还在教室里角色扮演呢，肯定听不到他说话。

肖良怒气冲冲地打算把申祟从教室揪出来问个清楚，正巧下课铃打了。

一众马赛克从教室里走出来，想要把视线对焦到申祟身上很容易。

肖良挤过人群，一把抓住申祟的手腕，在NPC们震惊的注视当众，把申祟怼到教室门口的墙上。

这么一怼才发现，他连身高都缩短了。

本来就比一米九的申祟矮了大半个头，现在更是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简直气势全无。

申祟也被肖良的行为惊到了。

他神情有些无辜，又带着点窃喜和惊慌：“肖良同学，你……你有什么事吗？”

肖良一把拍向他的胸口，气哼哼道：“少废话！快把我带回去！还有把我弄成女生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教我体验初恋的办法吗？！”

面前的申祟好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同学们都看着呢……”申祟脸上爬过一道红云，“肖良同学，那个……你有什么问题不如放开我，我们慢慢谈？”

NPC们虽然没有脸，但是一个个八卦的声音倒是挺清楚的：

“哇啊啊肖良是在壁咚申祟吗？！”

“想不到肖良平时看起来挺内向的，表白起来这么猛啊！”

“肖良什么时候喜欢申祟的啊？”

……

“你别装了！”肖良咬牙切齿地踮起脚揪住申祟的领子。

与面前这位申祟的茫然表情一起出现的，还有响彻在虚空中真实申祟的话：“这些都是歌曲剧情，你只要真实的体验一遍就行了，就当是做个梦。乖乖的啊，我是在帮你。”

乖个屁啊！

肖良气急败坏地撒开手。

看来面前这个长着申祟脸的男生也只是个故事NPC了。

肖良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也是，谁让他唱歌找不到感觉呢？设身处地的体会一下，倒也不失为一项良策。

然而肖良很快就遭受到了这良策的报应。

眼前的场景一转，他突然来到了体育课上。

NPC们排成了整齐的队列跑步，他在第一排，申祟作为体育科代表，在一侧带队。

没跑两步，他就觉得小腹一阵坠痛。

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痛感，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就像是有个电钻在凿洞似的。

痛的难忍，肖良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弓着腰离开队列：“老师，我肚子痛！”

马赛克老师点了点头，肖良连忙奔向不远处的卫生间。

结果当看到内-裤上的一片血红时，他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狗申祟，让他变女人也就罢了，还让他来大姨妈？？

这特么到底是体验初恋，还是体验人间疾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