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莫春辉却正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昨天晚上莫柏给他发了条“换心脏”信息，他打电话回去被挂掉之后，就一直眼皮子跳。

虽然前妻死后，刚开始为了去京都开拓市场一直没回家，导致两父子不太熟悉，后来他又跟自己的秘书有了那种关系，还一不小心有了孩子，但是莫春辉觉得，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关心莫柏了。

相反，为了莫柏的成长，即使妻子死后三年了，他跟秘书同居，也不敢娶了回家结婚，只敢养在外面，而且，后面有了孩子，还第一时间在莫老爷子的和律师的见证下写好了保证书，以后莫家的产业都归莫柏所有。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莫柏也清楚，但就是莫春辉做到了这种地步，莫柏还是跟他不亲。一年到头也没个电话和信息，莫春辉又忙，就算闲下来，也是照顾跟在身边的二儿子，根本回不来。

有时候莫春辉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两个都疼，摸着良心来说，还更疼大的一点，所以有时候总觉得对不起小的，也对不起跟着他这么多年没名没分的秘书，所以就总是忍不住想给小儿子也留点财产。

他当年写下保证书的时候也没想太多，现在随着小儿子越来越大，就发愁了，几经思量后，准备转几家公司给小儿子，谁知道这小动作被老爷子发现后叫他回来，正骂他呢，就这么巧，被莫柏听见了，自那以后，两父子关系如同水火，莫春辉因为那么点愧疚，也不敢对莫柏管制，就这么僵下来了。

这么多年算下来，昨天晚上是莫白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

其实莫柏也不是故意给他发的，他妈妈是个孤儿，没个外公舅舅什么的，满打满算，也就莫老爷子和莫春辉两个亲人，换心脏这种无厘头的话，他也不敢拿着去吓老爷子，自然而然的就发给了莫春辉，等发了之后莫春辉打电话过来，才觉得自己干了蠢事。

他也挺不得劲的。

——你说那时候怎么就发给了莫春辉呢？

手贱。

莫柏拿着千字文走到书房里的长书桌前，打开台灯掏出笔记本看起来。

他信心满满，千字文这种书籍，对于他来说，当然没什么压力，不就是认字吗？阿绯也太小看他了，他是成绩不好，但是不代表连字也不认识啊。

但看了课本后，就有些被打脸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日月.....盈什么？

.....什么余成岁？

啊，好像【闰】这个字是鲁迅一个同学的名字来着，是谁呢？在哪里看到过呢？

他咬着笔眉头紧皱。

幸亏自己今天来看书了，否则明天要是连最开始的字都不认识，还不得丢脸死？一想到又要丢脸，就不爽的很，只好一字一画的在空白的本子上写上：错题集三个字，将【昃】和【闰】字写了上去，准备待会回去搜下拼音。

——错题集是折绯要求他在家里先准备的。

就是这个时候，莫春辉到了家，没惊动莫老爷子，管家说家里的人都睡了，莫春辉揉了揉额头，想了想，准备回三楼卧室。

但等他上了三楼，却发现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来一些昏黄的灯光，门边还在灯光的倒映下有一个人影晃动。

看影子的身形，莫春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依旧不敢相信，他慢慢的走过去，啪的一声将书房的照明灯一把打开，书桌前的人用手挡了挡光，然后嘟囔道：“爷爷，我马上就去睡了。”

莫柏还以为是莫老爷子，心里先是别扭，然后觉得来都来了，还怕人看不成，于是低着头收拾书本。

莫春辉也没出声，走过去，没看见千字文，倒是看见了本子上写的“错题集”，顿时激动了——

他的儿子竟然在写作业，还不是简单做做的那种，而是有错！题！本！

莫春辉觉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

莫柏：“........”

卧槽，这货怎么回来了，还有，那一副要哭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发什么神经？有病吧！

“你怎么回来了？”，他皱着眉头发问。

莫春辉：“......回来看看你。”

莫柏呵呵两声，嘲讽道：“回来看我？你小老婆小儿子不要你了？怎么，破产了？”

莫春辉一瞬间又回到了现实。

没错，还是那个嘴里吐不出好话的大儿子。

他咳了一声，切入正题：“你昨天......”

莫柏没给他问话的机会，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就是有病，脑子抽风了给你发了条信息，别当真。”

莫春辉：“.......”

他也跟着转身，快步拦住莫柏：“莫柏，我们需要谈谈。”

莫柏又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看：“谈什么？谈我妈啊？”

莫春辉噎了下，心累道：“莫柏！”

莫柏啪的一声将书扔地上，将门哐当一声摔了一下，阴阳怪气的道：“你要是想谈，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当年我妈妈病的都要死了，你还只想着你的工作工作，你想着工作就算了，不回来看她也就算了，你还把那个贱女人派回来气她，我告诉你，我妈妈咽气的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那个贱女人——”

莫春辉：“我跟她清清白白——”

莫柏满脸戾气：“对，清清白白，清清白白未婚同居，清清白白生出了一个私生子。”

莫春辉：“莫柏！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妈妈没死的时候我们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只是秘书，我跟她同居是你妈妈死后第三年，我没有对不起你妈妈。”

而且私生子三个字让他心里更加心烦意燥，昨晚上，小秘书就在床上跟他说小儿子在幼儿园里因为被嘲笑父母那一行上没有写爸爸的名字，因为他们两个并没有结婚。

“我没名没分的都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孩子一年比一年大，会开始交朋友，开始上学，你让他以后怎么办？”，小秘书眼泪直流。

莫春辉想到小儿子回家后质疑和受伤的眼神就生出一股难受，现在被莫柏这么一说，脑子一冲，压低声音道：“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那是你弟弟，别说的这么难听，要不是顾忌你，他也不会被人骂私生子………”

莫柏：“………哈，你现在是怪上我了对吗。”

莫柏忍着气，他觉得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要不是莫老爷子来的快，他都想把莫春辉拎出去打一顿。

莫老爷子也是听见声音才赶忙上的楼，老人家都睡的浅，一点动静都能弄醒，他上了楼，见儿子孙子又在吵架，而且吵来吵去都是那一套，不由得揉着头道：“好了，你们两个，先回房间睡觉，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莫柏对于莫老爷子的话还是听的，只是临走时阴阳怪气的道：“爷爷，你当时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取错了，他不应该叫莫春辉，就应该叫莫眼瞎。”

春辉什么春辉，个大老爷们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是能够与春争辉的地方，看他一身名牌闪亮闪亮的——要不是为了他身上这身名牌，能有那么多女人不要命的往上扑吗？能为他未婚生子吗？能心甘情愿没名没份的待着吗？

啧啧，岁数这么大了，还在那搞真爱一套，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有钱，别人能看上他什么？看上他岁数大？看上他那一脸褶子？

莫把一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咚咚咚的下楼了，踢踏踢踏的拖鞋声音故意踩的很重，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

莫春辉：“…………”

***

九月的早晨依旧很炎热，莫柏过来的时候，眼圈是黑的，像是一夜没睡，折绯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脸：“你今天去跑步了？”

瞧这满头大汗。

莫柏嗯了一声，昨天晚上莫春晖突然回来把他的兴致搅得全无，一晚上睡不着觉，天亮的时候索性围着小区转圈，跑了三四圈才冷静下来，然后发了个信息跟莫老爷子说了声在折家吃饭，找折绯借书，便咚咚咚的跑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折红兵在练太极，折建国也在看报纸，两人看见他来都竖起了眉毛，但应该是莫老爷子在中间打通了渠道，俩人倒也没说什么，嫌弃的让他上楼找折绯去了。

——感谢他爷爷为他追媳妇的路上做出了贡献！

所以他今天上来的畅通无阻。

折绯也早早的起来了，带着他到书架前面挑书：“你看看，除了三字经和百家姓，你还想看些什么书？”

莫柏看着书架上一排排古书，惊讶道：“这些书你都看过吗？都能看得懂？”

折绯说：“嗯。”

她将三字经和百家姓抽出来放在他的手里，道：“明天上午，你陪我出去买布料吧？”

莫柏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心里的不开心散了一点，买布还能干什么，不就是给他做荷包么？蓝色的，绣着柏树的荷包！

折绯将他拉到书桌前，认真看他：“——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莫柏不愿意说。

他觉得家里这点事很丢丑，于是哼了一声，扭着脖子朝天吼道：“我高兴着呢。”

折绯说：“——你爸爸又偷人了？”

莫柏震惊：“你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爸爸在京都有人这事，差不多全云州都知道，阿绯听人说也是正常的事。

他阴着脸：“别跟我提他，一提我就生气。”

折绯看他一眼：“你生气干什么，等将来我们结了婚，又不跟他一起住，他有再多的小老婆，也不关我们的事。你要是不高兴，以后过年我们都不带让他上门的。”

莫柏：“……………”

这话说的让人好高兴啊！

他舒坦了，就愿意说点东西了：“——他上次还想给那个私生子转公司！”

折绯若有所思，这辈子莫父都有私生子了啊，上辈子被莫母管的严严的，不过也是，这辈子莫母早去世了。

她问：“多大了？”

莫柏恨恨的：“五岁了！”

折绯说：“你爸呢？”

莫柏不屑：“五十了吧！”，他顿了顿骂：“他那“秘书”才25！”

折绯：“那你生什么气？”

她说：“他们三个走出去，正好是祖父女儿孙子三代人，你要是嫌丢脸，不跟他们走一块就行了。”

莫柏：“…………”

他是真高兴了，回家的时候都是飘着走的。

——啊，他越来越喜欢阿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