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欲晓,朝阳破开淡青色的画卷,将金光铺洒在飘渺晨雾之中。
秦朝悠悠转醒,从地上坐起身来,一阵酸痛登时遍布四肢百骸。他从未睡过地铺,即使在儿时最艰苦的那段日子里,也能在床榻上裹着打补丁的棉被入睡。
不过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昨日说了那句话,也不会被皇姐踹下床去。
思及此,他往床上瞧了一眼,被褥好好的叠放在墙边,上面已经没了人。
穿好衣物正要出门寻她,却听吱呀一声,秦晚吟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怎的不让下人端进来?你还在病中,小心出去又受了凉。”他接过她手中的餐盘置于桌上,又抬手覆上额头检查热度。
还好,比昨日降下去一点儿。
她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淡淡道:“让下人端进来,看见你睡地铺?”
“看见也无妨。”秦朝坐在她身旁,将餐盘里的早膳一一摆好,递给她玉箸,“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常态而已。”
此话确也是实话,宫里的人早已习惯这二位主子之间阴晴不定的状态。
秦晚吟以往羞辱他从来不避讳外人,他更加不会避讳。至于互相亲近时,也往往是旁若无人。
只是无论是何状态,秦朝扮演的永远是那个顺从的角色。
有时他们也会在私底下讨论,怎的陛下如此阴鸷之人,却偏偏在长公主面前顺从得像一只,时刻讨主人欢心的宠物狗一样。
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平日里有这二位主子在的场合,他们是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只有当自己是个一动不动的木头人,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用过早膳后,游船收锚开始驶离秦淮。
下人端来煎好的药呈给秦朝,他一勺勺放在唇边吹温了再喂她喝下去,活像个照顾女儿的老父亲。
“过两日游船便会驶到杭州,我们下船去逛逛如何?”他提议道。
秦晚吟的身子仍处在低烧中,兴致缺缺地嗯了声,始终垂眸望着药碗。他递过来一勺,她便喝下一勺,模样看着竟有种难得的乖巧。
一抹笑意在对面那人眼底荡漾,要知道,能碰上她这般乖巧的机会可是天上有地上无。
也只有生了病身子乏力时,她才会收起全身的刺,将柔软的一面展露在他眼前。
如此一想,倒还挺感谢这次来势凶猛的风寒。
药碗逐渐见了底,她微蹙着眉间喝下最苦的一口,正欲用帕子拭去唇上的药渍,下颌忽地被人抬起,一条湿滑的东西在自己唇缝上快速扫过。
那人得计般唇角微扬,低声道:“没有给皇姐准备糖,皇姐且将就一下,尝尝替代品。”
她正在病中,脑袋还有几分昏沉,实在没有力气同他逗闹,白了他一眼后便不发一言地往床榻走去。
游船驶到杭州需得两日,她刚好趁这两日好好休息,补足一下自己的精神。
秦朝为方便贴身照顾她,便让下人将信件搬来了这里,一面处理着朝中事务,一面时不时抬头往床上瞄一眼。
这几日的信件里都不曾收到魏霖的信,他看着手中的信件微微凝眉,按理说,魏霖既然已经有了头绪,后面应当立马展开行动才是,怎的却一个消息也没有?
虽然不知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自己与魏霖相识七年,深知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
若是遇见阻碍他查案的人和事,想必也会被他尽快解决掉。如此想来,秦朝便打消了写信询问他进度的念头。
床上的人突然传来一声轻哼,他抬眸望去,只见熟睡中的秦晚吟翻了个身,眉间平整,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腿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抬手将她额角睡乱的发丝轻轻拨至一旁,他弯下眼角,俯身贴上她微张的檀口,如珍如宝般轻碰一下便立即离开。
秦晚吟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来,依然在睡梦中不曾转醒。
一道恶作剧的心思忽尔漫上心头,他再次俯身,在那白皙嫩滑的脖颈处碰了碰。见身下的人没有反应,便又覆上方才碰过的地方稍稍吸气。
又是一声轻口今传来。
她睡得深,只觉一股温热萦绕在自己的敏/感处,时不时还有一条灵活又柔软的小东西在上面扫过,令她即使在梦中也不免一阵痒痒。
可脑袋实在昏沉,眼皮更是灌了铅一般重得抬不起来。这种感觉传进梦里,仿佛自己正被什么压着似的,月匈口憋闷得喘不过来气,只能将檀口再张开一些。
但紧接着不仅是喘不上来气,还似乎有藤曼在缓缓缠绕她的身体,轻薄的绿叶不时在肌肤上滑过,惹得她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遭的空气仿佛正在蒸腾,她越发觉得热了,情不自禁地哼哼了两声。
尾音未落,身体受到感应似的突然泛起一股凉意。但很快,那股凉意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瞬息便消失不见。
不知从哪儿来一个热源包裹着她,温暖却又不失柔软,恍若泡在山间温泉里骨软筋酥,飘飘欲仙。
可接下来利剑的刺入却让她感觉到强烈的不适,眉间紧紧蹙起,她终于掀开了眼帘。
秦朝那张饫甘餍肥的脸随之出现在视野里,黝黑的瞳仁里情谷欠弥漫,正冲自己盈盈浅笑。
“你醒了?”他的声音喑哑,有些许颗粒感裹挟在内。
话音刚落,她登时睁大了眸子,被褥里的粘腻和身体里的异物无不在告诉她,眼前这人正在做什么。
“秦朝!”她怒喝一声,正欲伸手将他推开,却蓦地被擒住了手腕扣在头顶。
身体的乏力让她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只能冷声冷眼威胁着他:“你若是觉得活着无趣,我不介意送你先行一步。”
“活着确实无趣,不过有皇姐在,便有趣得很。”他低头在她颈间深嗅一口,咧开嘴角轻笑了声,“那话果真没有骗我,的确比平日里…”
将唇凑到她耳旁,低声道:“还要更热些。”
一股细细麻麻的酥意随着尾音坠地,蹭地一下窜上自己的后脑勺,五指不自觉地蜷缩成拳,眸中的清醒被击碎得四分五裂。
“嗯...我的病...嗯...若是重了,我就再把你推下水一次。”
她语气里故作狠意,却不知自己眼底涌上的几分情谷欠,全然将自己暴露。
防线一点一点被击溃,那人勾着抹得逞的笑意哑声道:“发烧得流汗散热,我来帮帮皇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太阳还高高悬挂在屋外头,便已有人等不及偏要兴风作雨。
一个时辰后。
秦晚吟眸中氤氲着浓浓雾气,光洁的额头上遍布着细密的汗珠,碎发湿漉漉的贴在上面。
她精疲力竭地侧躺在床榻之上,微张的檀口中小幅度地喘着粗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甜腥味,以刺激嗅觉的方式提醒着自己,方才向谁服了软。
望着眼前那张不知餍足的笑脸,她顿时清醒几分,丢了个白眼翻过身去。
可那人却又死皮赖脸的贴过来,故意炫耀战绩似的在她耳旁道:“皇姐以往从未向我求过饶,若是早知晓皇姐生病是这般模样,怕是得日日拖着病体了。”
“你敢让我日日生病,我就敢让你死在我前面。”依然是冷淡却毫无作用的威胁。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着,却在流过汗后,的确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不似早晨那般沉重乏力,无精打采。
当然,这些她并不会告知身后那人。
若是让他知晓,自己之后两日就别想下来床。于是在说了句自己困了后,便闭上双目酝酿睡意。
秦朝听着她声音里的确有些许疲惫,便只好按捺下自己未饱的饿意,自后拥着她一起沉沉睡去。
游船在河面上无波无澜地行驶了整整两日,这两日里,秦晚吟的烧已全部消退。
船抵达港口后,秦朝便牵着她一起下了船。
原本计划着一起逛逛集市,但两人俱是不喜热闹之人,尤其是那种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的地方,更为不喜。于是二人便远离了集市,来到杭州最著名的寺庙——灵隐寺。
走下马车,秦晚吟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你确定你也要进去?就不怕你刚迈佛殿的门槛,一道天雷突然下来劈了你?”
“怎么会?”他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比起直接杀人的人,佛祖更讨厌借刀杀人的人,不是吗?”
她脸色青了一瞬,狠狠剜了他一眼后,果断转身往佛殿行去。
身后那人看着她语噎的模样,方才堆起的笑脸不禁变成了真笑,旋即赶紧跟了上去。
巨大的金身佛像冰冷无比,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生,那半阖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悲悯之意,却仍然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相信他们能保佑自己。
秦晚吟并不信佛,但想着拜一拜也并非坏事,便同旁人一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秦朝跪在一旁睁眼看她,他也不信佛,更不想拜佛。
于他而言,佛不能让他得到皇姐的心,但他自己能。
拜过佛后,她从签筒里摇出一根签,那上面写的内容甚是晦涩难懂,便也同旁人一样,拿给门口的年轻和尚让他解答。
可那和尚看完签后只抬眸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此签只有方丈可解,还请施主随贫僧来。”
说完,又对一旁的秦朝稍稍颔首,“请这位施主在此处等待片刻。”
他嗯了声,嘱咐她早去早回,便在原地负手而立,望着他们的背影往佛殿后面远去。
二人穿过几座其他的佛殿,几栋朱红阁楼,几座蓊郁林园,终于在一间隐蔽又简约的禅房门前停下。
年轻和尚伸手作请,“还请施主在此等候,贫僧去通知方丈过来。”
“嗯,有劳了。”她抬脚迈了进去。
正环视着屋内的摆设时,身后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转身便欲往门扇走去,只是还未迈开两步,后脖颈却猛地传来一阵钝痛。
眼前登时一黑,晕了过去。